“凛子?”朱振正打算催程英爽赶紧行动的时候,却有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居然是谢凛。
他几步小跑上前,惊诧道:“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谢凛瞥了他一眼道:“你应该说我来得怎么这么慢。”
他千算万算,却愣是没想到白涛居然会从病人下手。
谢凛听顾拙讲述过自己上辈子的行医生涯,她自己讲的时候不觉得,但他却是听出来了,她在对待病患时其实是有些异常的。
有些过于“讨好”了。
这种“讨好”是源于上辈子想为茵茵积福的心态,源于她寻女数十年无果之后无能为力之下只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玄学上。
——她盼着老天有眼,看在自己的善行上善待自己的女儿。
所以她行医从不挑拣病患,不论富贵还是贫穷,只要对方有病,只要她能够治,她便会全心全意想办法治好对方。
这样的“讨好”,可以说已经成了她的道。
也因此,之前她为了逮住白燕无视何吉胜可能的遭遇之后,他是那样惊喜。
他以为她已经摆脱了那种“讨好”。
但今天看来,是自己有些急于求成了。
那是阿拙花了一辈子才形成的习惯,又如何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更何况,即便要变,也不可能一下子改变,而是该从细微处一点一点变化。
谢凛不担心顾拙身体受到伤害,他一早就清楚,自打顾拙回到福省之后,她的存在本身就成了钓那些敌特的饵。
赶上这种事,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为她争取到最高级别的保护力度。
好在上面的领导对顾拙也足够重视,凡是他提出的要求,基本都答应了,甚至还在那些的基础上又附加了更多筹码。
就像他原本只是要求让程英爽负责保护顾拙,这个要求不但达成了,最后还附带了整整一个营的兵力。
比如他原本只是要求有熟手的谍报人员跟在阿拙身边,但最后跟在阿拙身边的除了熟手的谍报人员,还有一小队侦察兵。
甚至是孟招娣,别看她似乎很莽,但谢凛也是和陆达先汇合后才知道,这小姑娘人情世故上或许有很多欠缺,但确实实打实练少林寺童子功的,身手可以和全盛时期的陆达先不相上下。尤其孟招娣天生力气奇大,一个人能抵三个成年男子,放在部队里也是兵王中的兵王。
要不是脑子有点轴,做任务的时候总是会被人想法子骗过去,也不会被派到这边来积攒经验。
但他担心顾拙心理上受到伤害。
——在顾拙的描述中,上辈子关于病患的回忆或是美好或是平淡或是艰难,但唯独没有背叛。
看到谢凛出现在院子里,顾拙并没有意外,她第一时间走上前观察了一下他的肩膀,问:“肩膀还好着吧?”
谢凛点了点头,问:“你呢?”
“我?”顾拙一怔,“我有什么不好的?”
“那位病患家属……”
顾拙一下子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笑道:“他不算是真正的病患家属。”她不知道谢凛怎么会有那样的病患家属。
任何一个群体都做不到集体的善,也做不到集体的恶,病患和病患家属自然也是这样了。
她上辈子自然也遇到过刁难自己,甚至是侮辱伤害自己的病患和病患家属,只是她没有提罢了。而她对此没有怨愤,也不是像谢凛以为的那样是圣母,而是她那会根本感知不到人的恶意。
当然善意也感受不到。
——空心病到了后期就会变成这样。
感知不到恶意,自然也谈不上生气了。
因为她这样,业内其实给她起过一个外号——无心菩萨。
她觉得这个外号挺中二的,所以从不曾对人提起。
而今天,顾拙甚至都谈不上是被骗,更遑论是背叛了。
——事实上,她不是没有看出张为民的蹊跷,只是一来她也知道自己鱼饵的身份,如果不上钩,又如何将幕后之人引出来?只是他见张为民说起儿子的病情那样真情实感,她以为病患是真实存在的。钓鱼的时候顺便治疗一个小病患,她本是做着这样的打算,最后却落了空。
这种程度的失算,真的对她谈不上伤害。
孟招娣的目光再次看向顾拙,表情复杂极了。
陆达先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怎么一直看着阿拙?”不知何时,他对顾拙的称呼也变了。
“师叔。”孟招娣喊了一声,随后有些迷茫道:“我还是讨厌漂亮的人,是不是不太对?”
顾拙真的是个好人,明明她是被派去保护她的,她却从来没对她颐指气使过,有什么吃的都有她的一份,也时时为她考虑,总会安排自己多休息。作为医生,她也是一点缺点都没有,医术好,性格好,对着病人从来有问必答,便是病人一些无谓的担忧,她也总会耐心地听他们说下去。
但她也好漂亮,比她以往见过的人都漂亮。
比那个女人漂亮。
比那个孩子漂亮。
漂亮得让她……喜欢不起来。
“但也不算错。”陆达先看着她道:“阿拙应该不在意你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的,只要你不对她做不利的事情。”
自己刚刚还想吓一吓她呢。
孟招娣有些心虚地想到。
陆达先根本不担心孟招娣会对顾拙做什么。
这孩子有点固执,脑子也有点轴,但心性真不坏。
一群人忙活起来,连谢凛也去一旁跟程英爽交谈了,顾拙见陆达先闲着,而孟招娣正帮着那些士兵将不用的铁锅收起来,她便走到他身边问道:“小孟她到底怎么回事?”
“说白了就是有心结。”陆达先叹了口气道:“小孟家里有一个跟她同岁的堂妹,在她还傻吃憨喝的时候,那个漂亮小姑娘心眼已经非常不俗了。小孟被人家占尽好处,还把对方当好人,直到最后危难关头被对方推出去才恍然。”
“后来她出师后,她师父让她来找我,结果她路上遇到个长得很漂亮的女骗子,直到上了偷渡香江的船,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