闳稷不是没得过偏宠,他能看得出,成容的骄横性子确实是她家里人自小养出来的。
刚进府的成容还稍有顾忌,直到闳稷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才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得寸进尺,这是闳稷给她的评价。
但闳稷乐意,他知道被偏宠得无法无天是个多么爽快的事。
十九岁的闳稷因为赵舒兰的一句话而重新查到自己的身世没有问题。
但十九岁的闳稷已无法像十岁前那般自得地享受偏爱。
所以被偏宠的成容是他隐在心底那块无人发现的潮湿阴暗角落里长出的一朵小花。
若是成容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知道什么是劝阻,那闳稷即使再乐意,也会觉得败兴。
所幸,成容足够贪婪,恰如当初那个被偏宠的小孩不会愿意去分享这种宠爱一般。
闳稷很满意。
当然,他对她依然有防备。
春信殿所有的动况闳稷都有掌握。
从殿选前到殿选后,他什么特殊的不知道?
殿选前的李氏收买宫女,想买顺德帝何时去往御花园的消息,打什么主意闳稷懒得多想,他恶心。
所以,李氏一直未曾侍寝。
殿选后的成容曾与皇后身边的宫女私下交谈,时间虽待得不久,但闳稷谨慎。
所以,他曾一度让人盯着清萍院成容的动向。
习惯成自然,后来的盯梢何时变成了想保护连闳稷自个儿都不知道。
从象城和谈回京的那日是个北风大作的天。
端华这些年光长年纪不长脑子,闳稷已经许久没发过怒了,可那一日,他心底的躁怒从奉肖来禀时就没停过。
她哭了。
她头一回在他面前这般哭。
她捏着他衣襟的手在发抖。
她委屈。
闳稷心底猛抽了一下。
他不喜欢她这副被人欺负无法还击的脆弱模样。
这不该是她出现的样子。
端华是长公主,但成容只是侍妾。
她缺人手。
她缺位分。
闳稷都清楚,所以他不吝啬,一样一样慢慢来,他可以给。
但是…她病了。
受寒只是个引子,本不至于此,闳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如此娇蛮鲜活的人忽地垮成这样。
几乎是一瞬间,闳稷就想到了是有人想害她。
府里所有院子被闳稷下令围了一层又一层,只待成容醒来便可直接一个个拿人问询。
他有些不敢去看她苍白到醒不过来的脸色。
心里那没来由的心慌不知道该怎么发泄。
他心空了一夜,只想让她醒来继续对他撒泼。
事实证明,狐狸确实是个奸诈的。
闳稷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这是她以身入局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崔氏不安分,想对她动手,她倒是学会了什么叫釜底抽薪倒打一耙,在人家还未出手时直接耍上一个栽赃诬陷。
她这是吃准了他会站她这一面?
虽然确实如此,闳稷的确从善如流。
她无错,这是自保,她很聪明,很会借势。
闳稷狠狠松了一口气。
也是到了这时候,闳稷才认认真真重新正视起她。
狐狸不是性情温良的动物,利爪捕猎,尖牙食肉。
她聪慧,眼睛里有蓬勃的欲望,她想要的东西有许多,她在慢慢告诉他,她要的远远不止这点。
跟她说话不用拐弯抹角,她喜欢什么要什么都直说,即便不说也会让闳稷明白。
这种感觉让闳稷觉得极其过瘾。
就是爽,是能释放天性的爽感。
从北疆和谈回来后闳稷就没再去过旁人的院落。
当时的他是因为不将就,也并不觉得这对旁人有多不公平。
人心都是偏着长,公平二字本就不该出现在后院。
那段时日应是闳稷长大后最放松的日子。
母妃安好,成容有孕,身世清白,与闳谦也情谊依旧…
所以闳稷在去幽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成容。
他怕自个儿不在成容再被人欺负。
所以奉肖领的那帮暗卫闳稷又增了几十个守着。
位分也好办,他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再加一个宠妾灭妻也不怕。
掌家权也得让她拿着。
顺德帝不会去害成容,那另外再让母妃和闳谦多看顾些便足够。
要走的那日闳稷是循着心底的本能来看成容的。
那日,成容盯着他看了许久。
临走时她唤的那一声九哥,语气里的依赖和眷恋着实烫了闳稷心口一下。
闳稷只能再次跟她保证不会让她当小寡妇。
幽台的风沙没比象城好多少,闳稷真的很忙。
要忙着剿匪,要忙着屯兵和垦荒种植乌麦,嗯,还要忙着孕吐。
这个事情闳稷没让除成容和徐姑姑以外的任何人知晓。
所以席修剿匪不如他时就总是拿这个笑话他。
闳稷不恼,只觉得这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
交好席修确实是一个意外,毕竟闳稷之前的名声真不咋地,席修又跟他不熟,自然是带着偏见看人的。
但日久总会见人心,席修豪爽赤诚,看不惯的人和事有许多,有一回暗暗骂了顺德帝被闳稷给听到了还是一副你要杀便杀的倔样。
闳稷不介意,听了只是笑着点头,也跟着坐下来和席修一起吐槽。
肯定不是说顺德帝,说的都是朝廷里看不惯的事。
席修震惊,席修怔懵,席修感觉找到了知音。
后来也是席修,第一个以朝廷三品大员的身份去跟闳稷说,他说:“殿下,老子说句实心话,这皇位该你去坐。”
闳稷只笑不语,席修是直不是傻,聪明人之间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除了政事,席修说的最多的就是他夫人。
闳稷没见过,但从他嘴里已经能猜出来是什么样了。
不识字,脾气爆,爱吃醋,这些在闳稷看来并不是什么优点,但席修每回说起都是一副享受的样子。
他对闳稷说:“殿下,你还是太年轻,这女人啊只会对自个儿爱的人吃醋,醋劲越大,那才代表爱得越深。”
闳稷不说话了,脑海里不可控地想起一个人。
席修见他这样又笑呵呵地拍他背,语气意有所指:“明白了?那等回京去试试你家那位?”
闳稷看他一眼:“我家哪位?”
席修的大掌对着闳稷的背又是一个猛拍:“得了吧,我都听你说多少遍了?你家容容,你家容容,听满意没?”
闳稷耳根泛红。
嗯,除了政事,席修说他夫人,闳稷说的便是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