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静室后,蓝忘机便开始收拾下山所需的物品。见他连几坛天子笑都仔细收进乾坤袖里,魏无羡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个小古板,现在事事都把他放在第一位。虽说他现在不是非喝天子笑不可,但蓝忘机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还是让他心里暖融融的。
他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枚储物戒。走到蓝忘机身旁,在对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魏无羡拉起他的左手,将戒指缓缓戴在无名指上。
“这是我炼制的法器,送给二哥哥。”魏无羡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指尖轻划,蓝忘机指间便渗出一滴血珠,瞬间跃入戒指中。
蓝忘机立刻感知到与戒指产生了奇妙联系,这才发觉竟是件罕见的空间法器,其内浩瀚乾坤,怕是能容下整座云深不知处。眼见戒指在指间渐渐隐去形迹,仅余灵识相连,他眸中闪过一丝讶色:“魏婴?”
“二哥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魏无羡指尖抚过那枚隐形的戒指,眉梢轻挑。
“嗯,很厉害。”蓝忘机唇角微扬,轻轻点头。他的魏婴确实当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
正说着,魏无羡握着他的手忽然一顿,低声道:“你兄长来了。要不我先避一避?”
不等蓝忘机回应,他已迅速往自己身上拍了张隐身符,身形渐渐隐去。
蓝忘机心头一紧,下意识唤道:“魏婴?”
“二哥哥,我就在你身边。” 魏无羡重新握住他的手,又凑到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感觉到了吗?”
熟悉的温度传来,蓝忘机紧绷的神色这才缓和,眼底泛起一抹柔色,低低应了一声:“嗯”。
不多时,蓝曦臣的身影便出现在静室门前。
蓝忘机上前见礼:“兄长。”
蓝曦臣细细打量了他一番,温润一笑:“忘机,听说你带了朋友回来,难得见你这般高兴。”
他明显感觉到,往年萦绕在忘机周身的沉郁之气,似乎在一夕之间完全消散。若忘机真能从十六年前那件事中走出来,他自然欣慰不已。毕竟,人总要向前看,不能永远困于过往伤痛。
蓝忘机却没接他的话茬,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兄长突然回姑苏,可是有要事?”
“听闻昨日在大梵山,出现了鬼将军的踪迹,你那位朋友还提及十多年前的旧事,不知是否属实?”
蓝曦臣神色略显凝重,不待蓝忘机回应,又自顾自道:“鬼将军再现,旧事重提,修真界恐怕又要免不了一阵腥风血雨了。再有三个月便是清谈会,阿瑶近来忙得不可开交,唯恐修真界再起波澜,搅乱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蓝忘机神色不变,只淡淡道:“莫公子所言非虚。”
“你信他?”蓝曦臣略微有些诧异,“时隔多年,往事难考。”
再者,就算知道当年魏公子是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修习诡道又如何,错误已经犯下,人已经不在,再多的真相也无济于事。
“但凡是发生过的事,必定有迹可循,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蓝忘机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平静如常。
蓝曦臣细细端详着弟弟的神情,总觉得他话里藏着什么,不由关切道:“忘机与莫公子从前相识?这位莫公子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前些年阿瑶没少为他费神,没想到他竟……自他回了莫家庄之后,阿瑶这边才总算清净些……”
话到此处,他顿了顿。
“兄长不必忧心,忘机自有分寸。” 蓝忘机眼帘低垂,声音沉了几分。
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悦,蓝曦臣微微一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既然无事,那兄长就先告辞了。过几日要去金麟台,你下山多当心。”
蓝忘机轻轻点头,拱手行礼,却再未多言。
望着这个自那人离去后,便愈发沉默寡言的弟弟,蓝曦臣在心底暗叹一声,终究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静室。
蓝忘机仍立在原地,眉头微蹙,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色。忽然,他感觉腰间一紧,温热的气息渐渐贴近,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扣住魏无羡的后脑,温柔地回应着这个吻。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看不见人,却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仍觉得不够。
他稍稍退开些,却仍贴着魏无羡的唇,低声道:“魏婴,让我看看你。”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魏无羡的身形渐渐显现。蓝忘机不自觉地收紧双臂,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二哥哥是在担心我?”魏无羡抬眼看他,眸中盛满笑意。
“嗯,金光瑶恐怕已有所察觉。”蓝忘机神色间透着忧虑。
魏无羡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安抚道:“放心,对付他的法子我有的是。现在的我,可不是十六年前那个夷陵老祖了。”
“信你。”蓝忘机在他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眉眼温柔下来。
----------
两人下山离开姑苏地界后,魏无羡寻了处僻静山林,将温宁从空间中放出来。他动作利落地拔出刺颅钉,又借用避尘斩断禁锢温宁多年的玄铁锁链。待温宁漆黑的双瞳逐渐恢复正常,神志也愈发清醒。见他双膝微曲就要跪下,魏无羡一把扶住他肩膀。
“温宁,当年我们都中了金家的圈套。” 魏无羡三言两语道破当年真相,话音未落又抛出另一个消息,“阿苑还活着,如今是蓝家的蓝思追。”
温宁怔怔地站在原地,僵硬的关节发出细微声响。十六年光阴对他来说不过是黄粱一梦,再次醒来却已物是人非。他没想到当年竟是金氏利用他陷害了公子,更没想到公子即将洗清冤屈,阿苑也安然无恙。
一时间悲喜交加,喉头哽咽,只能深深低头唤道:“公子…… ”
魏无羡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好了,别这副表情。阿苑现在很好,被蓝湛教养得极好,性子温和又知礼,比你我可强多了。”
温宁抬起头,眼中既有欣喜,又有愧疚:“是我不好……当年没能保护好他们,还连累了公子和姐姐……”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再将这些事揽在自己身上。”魏无羡轻轻摇头,语气坚定,“现在,我需要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温宁立刻站直身子,认真道:“公子尽管吩咐。”
魏无羡瞥了眼不远处眼帘低垂,一直沉默不语的蓝忘机,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转回视线道:“蓝家的小辈现在外出夜猎去义城,你去暗中护着他们,别让任何人发现。”
温宁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明白。”
魏无羡笑了笑,又补充道:“不过,你可别吓着他们。思追现在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也别贸然相认,免得节外生枝。”
温宁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神色变得坚定,郑重应下:“公子放心,我明白。”
魏无羡满意地点头,目光在温宁苍白的脸色和颈间蔓延的黑色纹路上停留片刻,抬手打出几道咒印。随着灵光流转,温宁的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人,脖颈间的黑纹也缓缓消退。
他取出一个钱袋递过去,嘱咐道:“温宁,你现在外表已经与常人无异,先去收拾一番,再去寻思追他们。”
温宁接过钱袋,乖顺地点头。
魏无羡正想再叮嘱几句,忽觉腰间一紧,蓝忘机不知何时已站到他身侧,手臂无声地环住他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魏无羡忍不住笑出声,侧头看他:“二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又吃醋了?” 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
蓝忘机面色不改,只淡淡道:“天色不早,该启程了。”
见他俩姿势诡异,温宁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连忙后退一步,向蓝忘机深施一礼:“阿苑之事,多谢含光君。”
“不必言谢,理应如此。”蓝忘机语气依旧平静。
温宁直起身子,低声道:“公子,含光君,那我先去了。”
魏无羡冲他挥挥手:“去吧,注意安全。”
温宁点头,身影很快隐入山林之中。
待他离开后,魏无羡才转头看向蓝忘机,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二哥哥,你是不是怕我跟别人跑了?”
蓝忘机垂眸看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答应过,不会再离开。”
魏无羡心头一软,伸手勾住他的脖颈,柔声哄道:“是是是,我答应过的,这辈子都赖着你了。”
蓝忘机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随即牵起他的手:“走吧。”
姑苏到清河,御剑不过半日,两人却走得悠然自得,硬是走出了踏遍九州的感觉,细细品味沿途的每一处风景,待他们终于抵达清河,竟已经过去了十几天。
--------------
聂怀桑坐在酒楼雅间内,手中折扇无意识地开合,时不时擦拭额角渗出的细汗。十几天前,他接到含光君传讯,自那日起,他便日日派人打探消息,今日终于等到了约定相见之时。
正胡思乱想间,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袭白衣的蓝忘机牵着个戴半截面具的黑衣男子走了进来。那黑衣男子虽遮了半张脸,却掩不住通身的潇洒气度,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恣意。
见他俩姿态亲密,聂怀桑瞬间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席上弹起来,手中折扇“啪”地合拢,结结巴巴道:“含、含光君……”
蓝忘机带着人在聂怀桑对面落座,魏无羡自然而然地靠在他身上,两人之间透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默契与亲昵。
聂怀桑见状,神色愈发紧张,像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手中的折扇几乎摇出残影。他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小心翼翼试探道:“含光君,这位公子是……?”
魏无羡也不准备跟他卖关子,手指轻轻一挑,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朗明媚的笑脸。他目光直视聂怀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热情招呼道:“聂兄,别来无恙啊?”
聂怀桑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