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君清夜则轻轻拿起魏望舒所作的山水画,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墨迹缓缓吹干。
待墨迹全干后,他唤来侍女,吩咐道:
“把这幅画拿去好好裱起来,之后便挂在本王的书房之中。”
说罢,还不忘又看了一眼那画,眼中满是欣赏之意。
侍女应了一声,小心接过画退下。
正在写信的魏望舒听到那话,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了点点笑意。
遥想前世,当两人正处于浓情蜜意之时,君清夜便是如此行事。
他将魏望舒所绘的画作挂满了整个书房,那一幅幅画卷,承载着她的才情与心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君清夜亲手所写的情诗,那些诗句读起来虽有些拗口,却也满含着他真挚的情感。
君清夜还曾这般美言,说是等到两人都已垂垂老矣,再看到这些诗句,这些字画,便能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年轻时候那段无比幸福的时光。
“等到时光垂垂老矣,想着黑发得你,爱着白发的你。”
这是君清夜写下的第一句情诗,魏望舒一直都牢牢记在心底。
此刻,她不禁缓缓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君清夜,心中竟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些许的期盼。
说不定真的会有那么一天,两个人能够抛却过往的种种纷扰,重新回到最初那美好的模样。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脑海中冒出来,就仿佛那红烛上的蜡油缓缓滴落,而那跳跃的火光一下子烧透了窗纸一般,瞬间让魏望舒的心乱了好大的一截,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开来,久久难以平复。
她努力压下这纷杂的心绪,可目光还是忍不住又偷偷朝君清夜瞟去。
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侧脸,似带着往昔的温柔,也让她在这恍惚间,愈发陷入沉思。
是夜,秦王府沉浸在一片森严的氛围之中。
那平日里便守卫重重的府内,此刻更是戒备到了极致。
尤其是那东南角的石牢区域,相较于往日,守卫的数量赫然增加了一倍有余。
石牢正前方五十步开外,一座高高耸立的塔楼巍峨矗立,塔楼上的侍卫们个个神情冷峻,手持连弩,那弩箭的尖端在黯淡的夜色下映射出阵阵寒芒,仿佛择人而噬的利齿,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慑力。
“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哪怕有丁点儿的风吹草动,也绝不能放过!”
侍卫首领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一众侍卫赶忙齐声应和,表示定会谨遵吩咐。
随后,侍卫首领举着火把,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了牢房前。
他微微弯下腰,眯起眼睛,透过那门上拇指大小的孔洞,朝着里面仔细打量了一番。
只见石床上躺着个人影,正是张狗蛋,此刻的他时不时地翻个身,还伸手在屁股上挠了挠,那模样看上去倒有几分悠闲自在。
侍卫首领见犯人这般状况,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心下稍安。
接着,他从一旁拿起塞子,将门上那唯一的孔洞严严实实地堵上,如此一来,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休想从这牢房里飞出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原本躺在石床上佯装假寐的张狗蛋,瞬间睁开了双眼。
他动作极为轻巧地从地上捡起那只饭碗,随后竟做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往碗里尿了足足半碗。
做完这荒唐事儿,他又将手伸进了自己嘴里。
自从犯下那起命案起,张狗蛋便已做了诸多准备。
他曾无数次预想过一旦被抓住的情形,也早早地为自己谋划好了退路。
此刻,就见他将手指伸到后槽牙后方,轻轻捏着一根丝线,紧接着发出几声干呕。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用油布精心包裹着的、拇指大小的黑色小袋子被缓缓拉了出来。
张狗蛋吐了几口酸水,脸上满是龇牙咧嘴的痛苦模样。
但他还是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将油布袋上层层缠绕的丝线逐一揭开。
刹那间,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里面露出了一些白色粉末,那模样看上去透着几分诡异,也让人不禁对张狗蛋的这番举动以及那神秘的白色粉末充满了疑惑与猜测。
不知这白色粉末究竟为何物,张狗蛋又打算用它做什么坏事。
其实这张狗蛋,也压根儿就不清楚这些白色粉末究竟是啥玩意儿,只晓得这是那些炼丹师鼓捣出来的稀罕东西。
嘿,你还别说,这粉末一旦和水掺和到一块儿,那威力可不小,就算是坚硬无比的石头,碰上它也得被慢慢腐蚀掉。
平日里,张狗蛋干那夜入大户的勾当,要是碰上宝库的门儿进不去,他就会把这神奇的粉末派上用场,靠着它在墙上打孔开洞。
只见他把那些粉末搅和到尿液里头,瞬间,那液体表面就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白色的泡沫,同时还散发出一股让人闻了就直想呕吐的难闻气味。
张狗蛋赶忙捂着鼻子,伸手从草席上扯下几根稻草,然后就蘸着那恶心巴拉的液体,往石墙上使劲儿地刷呀刷。
说来也怪,这液体一碰到石墙,立马就发出了“滋滋”的轻微响声。
接着,张狗蛋麻溜地从墙角捡起一块小石子,在刚才刷过液体的地方轻轻刮了刮,好家伙,那青色的石粉就簌簌地落了下来。
“嘿嘿,这就叫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张狗蛋这会儿可是喜上眉梢,摇头晃脑地念叨着,那得意劲儿就甭提了。
他那副模样,仿佛这等旁门左道的手段是多了不起的本事。
见那法子有了成效,张狗蛋赶忙趁着夜色开始腐蚀起石墙来。
这石牢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忙活这事儿。
期间,侍卫首领时不时地会过来巡查几次。
每次一听到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张狗蛋就机灵得很,立刻缩回石床上,紧闭双眼,假装睡得正香呢,那模样,还真能糊弄过去。
石牢里仅燃着一盏蜡烛,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而张狗蛋悄悄开孔的位置,恰好就在那灯火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
所以,每次侍卫首领站在外面往里查看时,根本就瞧不见张狗蛋在暗地里搞的这些小动作。
就这样,张狗蛋小心翼翼又坚持不懈地弄着,开洞的过程可不轻松,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墙上被开出了一个有成人半个拳头大小的洞。
“成了!”
张狗蛋望着那洞口,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把手中用来开孔的石头随手一扔,接着又扯过一旁的草席,仔细地将洞口边缘擦拭了一番,好把那些开凿的痕迹尽量抹去。
随后他浑身的骨头都好似散了架一般,响起嘎嘣嘎嘣的响声。
等到侍卫首领又一次例行检查过后,张狗蛋瞅准时机,把自己的身子扭曲得像一团蠕动的肉泥似的,艰难地从那孔洞里一点点钻了出来。
出来后,他一刻也不敢耽搁,顺着墙角的狗洞,麻溜地逃出了秦王府。
在秦王府附近那曲曲折折的胡同里头,张狗蛋嘴角一咧,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紧接着身上的骨头噼里啪啦一阵作响,不多会儿就又变回了人形。
“哼,什么秦王府呀,瞧把他们能的,还不就那样,本大爷还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从里面溜出来,简直小菜一碟儿。”
张狗蛋那脸上满是得意洋洋的神色,胸脯都快挺到天上去了。
可就在这时,“呵呵。”
一阵轻轻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张狗蛋的身后响了起来。
这寂静的夜里,那笑声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让张狗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知道你肯定能逃出来,既然如此,那就乖乖地跟我走一趟吧。”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传了过来。
张狗蛋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回头瞅瞅来人到底是谁,可还没等他那脖子转过去,一道黑影闪过,一个手刀就迅猛无比地劈在了他的颈间。
“哎哟喂,格老子的……这下可倒了八辈子血霉喽……”
张狗蛋嘴里咒骂着,话还没说完呢,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就“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而那个打晕张狗蛋的人,动作极为利落,一把将他抄起,就那么轻轻松松地扛在了自己的肩上,然后脚下生风一般,迈着大步,朝着齐王府的方向飞奔而去,不多会儿便消失在了这夜色之中。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秦王府的侍卫首领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边走还边打着哈欠,那副慵懒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
待来到那阴森森的石牢门外,他不紧不慢地伸手将塞子拔了下来,接着便漫不经心地朝里面瞧了一眼。
可就这随随便便的一眼,却让他整个人瞬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寒意从脚底直窜到头顶。
只见他把眼睛瞪得老大,满脸惊恐地大喊道:“人呢!”
话音未落,只听咣当一声,侍卫首领用力猛地推开牢门,然后急匆匆地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然而,此刻的牢内早已没了张狗蛋的踪迹,空荡荡的一片,唯有墙角处留着一个格外醒目的窟窿。
望着那个窟窿,侍卫首领只感觉头皮阵阵发麻,心里满是疑惑与震惊,怎么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张狗蛋刚还在这牢里待得好好的,怎么一会就不见了,而且还出现了这么个奇怪的窟窿,真是太蹊跷了。
要知道,他可是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来仔细检查一次,可如今,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在这坚固的石墙上开出如此大的一个洞来!
“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立刻去附近搜,他肯定跑不远的,都给我仔细地搜,绝不能让他跑了!”
侍卫首领扯着嗓子大声吼道,声音在这石牢周围回荡着,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慌乱。
众侍卫得令,赶忙四散开来展开仔细搜寻。
“你说什么?人跑了?”
夜半时分,秦王龙行湖被府中一阵喧闹声硬生生地从睡梦中吵醒。
他满心不悦,唤来下人一问,竟得知那可恶的张狗蛋逃跑了的消息,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猛地揪住侍卫首领的衣领,双眼圆睁,满是怒火。
那侍卫首领早已吓得汗如雨下,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打着哆嗦:
“王爷,属下实在是没想到啊,此人居然有着开石裂金的能耐!他竟然生生把石墙给打出了一个大窟窿,就这么跑了出去。”
“废物!本王养着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如养头猪来得有用!连区区一个人都看不住,简直是无能至极!”
秦王龙行湖怒吼着,说罢,狠狠一脚将侍卫首领踹翻在地。
他站起身来,指着院子里那近百名侍卫,咆哮道:
“你们看看,这么多人!整整这么多人!却连一个犯人都看不住,本王留着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都给本王滚!立刻滚出去,继续给本王找,找不到人,你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秦王龙行湖怒发冲冠,那一群侍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赶忙灰溜溜地跑出去寻人了。
众人忙不迭四处搜寻张狗蛋。
秦王龙行湖此刻已然气急攻心,那双眼白中竟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红色血丝,头发更是披散开来,整个人瞧着如妖似魔一般,狼狈又可怖。
昨日他才与郭长青商议妥当,信誓旦旦地答应隔天就把人送过去,为此,秦王龙行湖连此次自己人上榜的名单都精心拟好了。
可谁能料到,这才入夜没多久的工夫,人居然跑掉了。
当下可顾不得什么名额的事儿了,眼瞅着天一亮若是交不出人来,那可怎么向郭长青交代?
郭长青必定会觉得自己被狠狠地耍了一通,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就这么在秦王龙行湖的满心焦灼与愤怒中,漫漫长夜缓缓流逝,而秦王府内则是灯火通明,亮了一宿。
最终,在那一片由秦王想好的打砸声里,黎明的曙光悄然降临,新的一天还是来临了,可这棘手的难题却依旧摆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