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山风裹着腐叶撞在雕花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呜咽。林晚攥着煤油灯,在老宅二楼的回廊上停住脚步。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来自阁楼的深处,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
三个月前,她从海外归来继承这座祖宅。当时中介反复叮嘱,阁楼的门千万不能开。可今夜,当她在书房整理旧物时,一本泛黄的日记里夹着的照片让她不寒而栗。照片上是个穿着民国服饰的少女,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而少女身后的阴影里,隐约立着一尊木雕人像,五官扭曲,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勾起。
“咯吱——”
阁楼的木门突然自行敞开,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曳。林晚感觉后颈发凉,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门缝注视着她。她握紧桃木符,这是出国前奶奶塞进行李箱的,说遇到怪事时能保命。深吸一口气,她抬脚迈进阁楼。
霉味混着木屑的气息扑面而来,借着昏黄的灯光,林晚看见满地狼藉。破碎的木雕零件散落各处,中央摆着一尊未完工的人像,粗糙的轮廓已初具人形,胸口处插着把刻刀,刀刃上凝结着暗红的痕迹。
“谁在那里?”她壮着胆子喊。
角落里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林晚举起油灯,照见一个佝偻的身影。那是个穿着褪色旗袍的女人,长发遮住大半张脸,手里抱着个木雕娃娃。当女人缓缓抬头,林晚差点尖叫出声——那张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疤,右眼空洞,左眼却死死盯着她,目光中充满怨毒。
“还我孩子……”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踉跄着扑过来,怀里的木雕娃娃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尖利的木齿。
林晚转身就跑,却发现来时的楼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摆满木雕的墙壁。每尊木雕都栩栩如生,表情却扭曲狰狞,有的张大嘴巴,有的双目圆睁,像是在无声地呐喊。她的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年你祖父夺走我的孩子,现在该还债了……”女人的呼吸喷在她后颈,带着腐朽的气息。林晚颤抖着摸出桃木符,符纸却在接触女人的瞬间自燃,化作灰烬。
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旧日记突然发烫。林晚急忙翻开,里面夹着的另一张照片掉落出来。这次照片上是个年轻木匠,他身旁的工作台上摆着那尊扭曲的木雕人像,背后的墙上贴着张泛黄的符咒,符咒上的朱砂字迹与桃木符如出一辙。
“这是……”林晚的手指突然被木雕娃娃咬住,剧痛让她险些松手。她瞥见日记里一行被划掉的字迹,勉强辨认出“血祭”二字。就在这时,墙壁上的木雕开始蠕动,无数木手从墙面伸出,缠住她的四肢。
“救命!”她绝望地大喊。
“咯吱——”阁楼的另一扇门突然打开,月光倾泻而入。林晚看见门口站着个老人,正是照片里的木匠。老人面容枯槁,眼神却充满愧疚:“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话音未落,老人化作一道白烟,融入墙壁上的符咒。符咒发出耀眼的光芒,缠住林晚的木手纷纷断裂。抱着木雕娃娃的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不甘心……不甘心……”
光芒消散后,阁楼恢复了平静。林晚瘫坐在地,发现木雕人像胸口的刻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枚古朴的玉佩。她捡起玉佩,上面刻着“镇邪”二字,正是奶奶遗物中的样式。
第二天,林晚在书房的暗格里找到祖父的日记。原来五十年前,祖父为了精进木雕技艺,听信邪术,用孕妇腹中胎儿的魂魄雕刻出能“活过来”的木雕。那个抱着娃娃的女人,就是被夺走孩子的母亲,她死后化为厉鬼,一直守着阁楼,等待复仇的机会。
自那以后,林晚请了高僧来老宅做法。在超度仪式上,她亲眼看见阁楼里飘出两缕白烟,一缕是女人,另一缕是个孩童。女人的面容终于恢复平静,孩童对着她露出纯真的笑容,随后一同消失在晨光中。
处理完祖宅后,林晚将那尊木雕人像捐赠给了民俗博物馆。但她总觉得,每当夜深人静,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雕刻声,还有孩子的嬉闹声,从记忆深处传来。而那枚“镇邪”玉佩,她始终贴身戴着,提醒自己:有些禁忌,一旦触碰,便是万劫不复。
多年后,林晚带着儿子故地重游。在博物馆的展厅里,儿子指着那尊木雕人像惊呼:“妈妈,这个木头人在笑!”林晚浑身一僵,定睛看去,那尊尘封已久的木雕,嘴角竟真的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她慌忙捂住儿子的眼睛,快步离开展厅,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