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审讯室墙上映出摇晃的影子,舒瑶的额发已被冷汗浸透,黏在苍白的额角。
李明的身体还在抽搐,黑血顺着嘴角滴在青砖上,晕开小小的墨渍。
她指尖按在他颈动脉上,那急促的跳动像擂在她心上的鼓点——这哪里是普通的幽冥引?
分明是被改良过的,毒性顺着血脉往上窜的速度比她预估的快了三倍。
\"醒神散!
冰水!\"她的声音发颤,却像淬了钢的针,扎进在场所有人耳中。
旁边候着的医官手忙脚乱翻药箱,石宇的影子突然罩下来,他掌心覆在她后颈,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稳住呼吸。\"
舒瑶闭了闭眼。
精神力像被抽干的井,每用一分都扯得太阳穴生疼。
可当她看见李明脖颈处青紫色的针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那些黑纹沿着锁骨爬向心口时,咬着舌尖的刺痛便成了最好的清醒剂——前朝忠良之后,凤影逃出宫的秘密,这些都在李明逐渐涣散的瞳孔里。
她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银针在烛火上烤出蓝焰,她捏起第一根,对准百会穴。
手腕刚抬到一半,指尖突然不受控地发抖。
石宇的手从后颈滑到她手背,稳稳托住:\"我替你压着力道。\"他的指节因用力泛白,却像铁铸的支架,让银针尖精准抵住穴位。
\"刺入三分。\"舒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银针没入皮肤的瞬间,李明突然发出一声闷吼,黑血喷得她袖口都是。
石宇的剑\"噌\"地出鞘半寸,目光如刀扫向门口——方才那灰衣老者虽被制住,可赵府里外暗桩未清,谁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人中。\"舒瑶的额头抵着李明的额角,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
第二根针落下时,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闪过一片金星。
石宇的掌心始终贴着她手背,像在传递某种力量:\"阿瑶,我数着,你还有半柱香。\"
医官终于捧着醒神散和冰水冲过来。
舒瑶蘸了冰水拍在李明后颈,又用银针挑开他牙关,将醒神散混着温水灌进去。
黑血的腥气呛得她喉头发痒,可她不敢偏头,眼睛紧紧盯着李明心口——那里的黑纹终于不再蔓延,却也没消退,像被什么东西按在皮肤下,蓄势待发。
\"毒素有缓释机制。\"她扯下染血的帕子,声音里带着冷意。
方才用解毒粉压制时,她分明感觉到药力被某种黏性物质包裹,根本渗透不进毒素核心。
这毒方绝对出自高手,甚至可能......她猛地抬头看向石宇,后者正背对着门,剑柄在掌心握出红痕。
\"林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她问。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石宇旋身挡在她面前,剑刃寒光映得进来的士兵打了个寒颤:\"林大人让小的回禀,赵府所有出口已封,账册里翻出本密藏的药方簿。\"士兵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本子,\"上面记着三月初七送'影蚀'去西郊老宅。\"
舒瑶的手指突然收紧,捏得药囊上的流苏都变了形。
影蚀,她在西域古籍里见过这个名字——用活蛊做药引的慢性毒,中者表面无恙,毒发时却会被蛊虫啃噬五脏。
难怪李明的毒素会渗透经络,原来根本不是普通毒药,是养在人体内的蛊!
\"西郊老宅。\"她低低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药囊上的银扣。
石宇的剑刃轻碰她的手腕,像在提醒她注意安全。
这时又有士兵撞门进来,这次连盔甲都没穿整齐:\"林大人!
西郊老宅查到了!
地下炼药房里没人,但留了张纸条!\"
纸条被递到林大人手里时,舒瑶看见他指节猛地一缩。
朱红色的\"凤\"字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字迹娟秀却带着刺人的锋锐:\"舒瑶,你终究还是来了。
我等你。\"
\"啪!\"林大人将纸条拍在桌上,震得烛火差点熄灭。
他看向舒瑶的目光里带着担忧:\"这凤影......怕是早就算到我们会追查到西郊。\"
舒瑶伸手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凉意顺着血脉窜上心头。
她想起三日前在赵府密室里摸到的陶瓮黏液,想起灰衣老者临死前那句\"凤影早已化作千面幻影\",想起李明体内那团不肯消散的黑毒——原来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局,而她,是局里最关键的棋子。
\"阿瑶?\"石宇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沙哑,他伸手碰了碰她冰凉的手背。
舒瑶这才惊觉自己站得太久,双腿像灌了铅。
她抬头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可她分明觉得有双眼睛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盯着这里——凤影在等她,等她主动送上门去。
\"今夜加派守卫。\"她将纸条折好收进袖中,声音里又扬起那股熟悉的利落,\"李明转移到医馆,我要亲自守着他解毒。\"石宇立刻点头,剑穗在腰间晃出利落的弧度:\"我带三百亲卫守在医馆外。\"
林大人抚了抚胡须,突然从怀里摸出个铜哨:\"我让暗卫在赵府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凤影就算有千面,也得露出半片衣角。\"他的目光扫过舒瑶泛青的眼底,语气软了些,\"你也该歇会儿了。\"
舒瑶摇头,目光落在还在昏迷的李明身上。
他的面色终于不再发青,可指尖仍无意识地攥着她的衣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摸出银针继续施针,精神力的透支让她每动一下都要咬碎后槽牙,可她知道——真正的对决,才刚刚开始。
夜色渐深时,医馆外的槐树上落下片枯叶。
守夜的士兵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发现青石板台阶上多了样东西。
月光照在烫金的请帖封面上,\"舒医官亲启\"几个字泛着冷光,像某种无声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