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风卷着桃瓣掠过舒瑶鬓边,她袖中银针的针尖几乎要刺破林大人的喉结。
林大人的目光在银针上顿了顿,又抬起来时,眼底翻涌的情绪像被暴雨打散的雾——有惋惜,有警告,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色。
“舒大人,你可知赵婉儿咽气前,手里攥着半块凤影令?”他突然开口,声音比湖水更凉,“当年凤影覆灭时,影使将最后一卷毒经封在皇陵地宫,钥匙就藏在凤影血脉里。赵婉儿...是最后一把钥匙。”
舒瑶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想起赵婉儿断气前那声含混的“地宫”,想起王德说“影使要保凤影血脉”,原来这血脉不是护身符,是活钥匙!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半分银针,却将暗袋里的账册抄本攥得更紧——那上面记着近三年来,二十三位官员在御药房“调理虚症”的记录,而他们的死亡时间,恰好与凤影令现世的传闻一一重叠。
“林大人深夜说这些,是想让我停手?”她故意放软语气,眼尾却绷成锋利的线,“还是...想让我替您开锁?”
林大人的喉结动了动,远处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
他突然后退三步,腰间“忠”字玉撞在桃枝上,发出清脆的响:“子时三刻,御药房后巷有辆青布马车。”说罢转身融入夜色,连衣角都没带起半片桃瓣。
舒瑶站在原地,直到石宇的身影从假山洞后转出来。
他的玄色披风还沾着露水,掌心却带着暖意,覆上她攥银针的手:“他刚才说的地宫...”
“明天我去医署查古籍。”舒瑶将银针收进袖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暗袋,“九转蚀魂散的配方,可能和地宫有关。”
第二日卯时三刻,舒瑶捧着“整理御药房旧档”的令牌跨进皇宫医署。
石宇派的暗卫像影子般散在朱漆廊下,连瓦当上的麻雀扑棱翅膀,都能惊起他们半分警惕。
她绕过堆着药材的木架,在最里间的古籍柜前蹲下——这里的《太医院秘录》积着薄灰,显然多年无人翻动。
当翻到第三卷残页时,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泛黄的纸页上,“九转蚀魂散”五个字力透纸背,下方注着:“需以‘龙血’为引,取皇族未时初刻之血,混以百毒淬炼,方得蚀骨之效。”
龙血...皇族血脉。
舒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账册里那些官员,他们求诊的病症都是“虚火上炎”,可真正致命的,是日复一日被掺入补药里的“龙血”——用皇族血脉养毒,再让毒顺着补药渗入官员体内,等毒性攒够,便是一场无迹可寻的暴毙!
“舒大人查得可还顺利?”
冷不丁的询问惊得她差点合上古籍。
转头见是医署典药官,她立刻堆起笑:“劳烦大人,这卷《秘录》虫蛀得厉害,我抄些有用的便还。”典药官点头离开时,她瞥见对方腰间挂着枚青竹牌——和昨晚林大人召见刑部尚书时,那官员腰间的牌子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西二长街的茶棚里,李明缩在最角落的桌案下。
他的短刀贴在大腿内侧,听着隔壁雅间里林大人的声音:“舒瑶若再查御库脉谱,便说她私闯禁苑。天机计划的后续档案,半页都不能漏。”
茶盏重重磕在桌上。
李明屏住呼吸,直到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音远去,才从桌下钻出来。
他抹了把脸上的茶渍,袖中密信被汗水浸得发皱——得尽快把消息带给舒瑶。
未时三刻,医署偏厅。
舒瑶听完李明的转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案。
石宇站在窗边,影子将她整个人笼在怀里:“林大人之前提地宫,现在又拦着查脉谱,难道地宫钥匙和皇族血脉有关?”
“所以我要引他自己露马脚。”舒瑶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龙血试方”,“这是我仿着太医院的笔记抄的,故意写‘龙血需取当今四皇子生辰血’。”她将本子塞进李明手里,“你去把它‘掉’在回廊拐角,记得让打扫的小太监看见。”
亥时,月上柳梢。
舒瑶和石宇伏在回廊瓦檐上,看着林大人穿着便服摸进医署。
他左右张望了三次,才弯腰捡起那本笔记。
借着月光,舒瑶看见他翻开第一页时,指节瞬间绷成青白——果然在乎“龙血”线索!
“走。”石宇低声道,刚要跃下,却被舒瑶按住手腕。
她望着林大人离去的背影,眼底寒光像淬了冰的刀:“别急,他拿得越多,尾巴露得越长。”
深夜,相府东院。
舒瑶将烛火调得极暗,李明和石宇坐在她对面,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明晚子时,我要进御库查皇族脉谱。”她摊开一张地图,指尖点在“御库”二字上,“林大人既然拦着,那脉谱里肯定有地宫钥匙的线索。”
“太危险!”石宇拍案而起,玄色披风扫得烛火乱晃,“御库有十二道锁,三百侍卫轮班,你怎么进?”
“我有办法。”舒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虎口往心口钻,“你带李明监视林大人,若他有异动...格杀勿论。”她转头看向李明,后者正摩挲着腰间的短刀,眼底的复仇之火几乎要烧穿夜色,“你盯着王德,他说的‘影使要保血脉’,说不定和脉谱里的某个名字有关。”
石宇还要再说,却被舒瑶用指尖抵住嘴唇。
她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我等了三年,等的就是今天。”说着,她从妆匣最底层取出半块玉牌——那是赵婉儿断气前塞给她的,刻着“凤影”二字的残玉。
更鼓敲过三更,舒瑶站在庭院里。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她望着宫墙方向,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剑。
今晚,她要借着这月光,翻进那座藏着秘密的御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