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血色废墟**
“呃啊啊啊——!!!”
傅砚辞那声源自灵魂被彻底撕裂的绝望嘶吼,如同垂死野兽的悲鸣,狠狠刺穿了病房死寂的空气!他蜷缩的身体剧烈痉挛,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抠抓着胸前的绷带,指节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扭曲泛白!刚刚缝合的伤口在巨大的情绪冲击下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地洇透了洁白的纱布,迅速在浅蓝色的病号服上晕开大片刺目惊心的鲜红!
“砚辞!别动!松手!”林叙的厉喝如同惊雷,他用尽全力,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如同铁箍般死死压住傅砚辞剧烈挣扎的上半身,另一只手则奋力去掰开他抠抓伤口的手指!触手一片粘腻温热的猩红!
“医生!快!加压包扎!止血药!快——!!”林叙对着门口嘶声咆哮,声音因极致的紧张而破音!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拉响!病房门被猛地撞开,早已严阵以待的急救团队如同潮水般涌入!主治医生脸色铁青,动作迅如闪电:“按住他!静脉通道!加压止血!快!镇静剂!最大剂量!”
护士们训练有素,一人迅速剪开傅砚辞染血的衣物和绷带,露出下方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涌出的狰狞伤口!另一人用多层厚实的无菌纱布死死按压在伤口上,试图物理止血!鲜血依旧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血压骤降!心率飙升!准备输血!”
“镇静剂!快推!”
冰冷的针尖刺入傅砚辞暴起的静脉,强效的镇静剂被快速推入。他的身体在药物的强力压制下,剧烈的痉挛终于开始减弱,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圆睁着,瞳孔涣散失焦,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被至亲彻底背叛的死寂绝望,以及一种灵魂被抽空后的、令人心悸的虚无。鲜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的脖颈,也染红了林叙按着他的手臂和衣襟。
沈知意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浑身冰冷,无法呼吸!巨大的恐惧和灭顶的自责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是她!是她亲手撕开了这血淋淋的真相!是她将这把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傅砚辞最脆弱的心脏!看着他胸前那片迅速扩大的、象征着生命流逝的刺目鲜红,看着他眼中那彻底破碎的、如同废墟般的光芒,沈知意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一同撕碎了!
“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失声痛哭,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无尽的悔恨和恐惧,声音嘶哑破碎,“…我不该说的…我不该…” 她想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那流血的伤口,想将他眼中那令人心碎的绝望抹去,但身体的虚弱让她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看着他在镇静剂的作用下一点点失去挣扎的力量,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沈小姐!冷静!不是你的错!”林叙在混乱中抽空看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按住伤口!快!”他对着护士吼道,注意力再次回到傅砚辞身上。按压伤口的护士手臂已经开始发抖,鲜血浸透了一层又一层纱布。
医生额头布满冷汗,语速飞快地下达指令:“凝血酶原复合物静推!交叉配血!通知血库!o型阴性!紧急!立刻!”他一边指挥,一边亲自接过加压包扎,用更大的力气死死按压住伤口,试图为输血争取时间。
病房里充斥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急促的指令声、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以及沈知意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声。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
林叙的手臂和半边身子都沾满了傅砚辞温热的鲜血,粘稠、刺目。他看着傅砚辞在镇静剂作用下逐渐失去意识、却依旧圆睁着那双空洞绝望眼睛的脸,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的暴戾和沉痛在他心底疯狂滋长!傅鸿儒!苏蔓!还有那些参与其中的魑魅魍魉!他们施加在这对母子身上的痛苦,最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全部压在了傅砚辞一个人的身上!
终于,在强效药物和物理加压的双重作用下,伤口涌血的速度开始肉眼可见地减缓。血压在最低点徘徊后,开始有极其微弱的回升趋势。交叉配血完成,带着体温的o型阴性血浆被快速输入傅砚辞体内。他的生命体征如同狂风暴雨中颠簸的小船,暂时脱离了倾覆的边缘,但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
“暂时…稳住了…”主治医生长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但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精神遭受毁灭性打击…必须绝对静养!再有一次情绪失控…” 他没有说下去,但凝重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医护人员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后续处理:重新清创缝合伤口(这次缝合得更深、更密),更换染血的床单衣物,连接更精密的监护设备。傅砚辞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精致人偶,任由摆布,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睁着,仿佛穿透了天花板,望向某个虚无的、充满背叛与血色的深渊。
病房里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重。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林叙慢慢松开一直按着傅砚辞的手臂,那只手臂因为用力过猛和沾满鲜血而微微颤抖。他站直身体,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缓缓地、极其仔细地,用干净的纱布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冰冷和压抑的暴怒。他身上的白衬衫前襟和袖子,早已被傅砚辞的鲜血染成了刺目的暗红色。
他擦得很慢,很用力,仿佛要将那象征背叛和痛苦的污秽彻底抹去。直到手上的血迹基本擦净,他才抬起眼。那双素来冷静锐利的眸子,此刻却如同淬了万年寒冰,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沉痛,缓缓扫过病房。
目光最后落在了病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呆滞、无声流泪的沈知意身上。
“沈小姐,”林叙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真相的重量,不该由他来独自背负。更不该由你来承受这份自责。”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冰冷,如同出鞘的绝世凶刃:
“从现在起,傅家的一切事务,由我全权接管。傅鸿儒那边…”他提到这个名字时,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漠然,“…我会‘亲自’处理。所有与此事相关的,无论活人还是死人,该付出代价的,一个都跑不掉。”
他的话语没有咆哮,没有愤怒的宣泄,只有一种冻结一切的冰冷和掌控生死的绝对意志。这平静的表象下,是即将掀起的、席卷整个傅家腐朽根基的血色风暴!
林叙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大步走向病房门口。沾着暗红血迹的衬衫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如同一尊从血与火中走出的复仇修罗,带着凛冽的杀伐之气。
“林叙…”沈知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用尽力气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和茫然。
林叙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承诺:
“守着他。他需要你。外面的事…交给我。”
话音落下,他推门而出,沉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两台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彼此呼应,如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在微弱跳动。
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沈知意看着旁边病床上,如同破碎琉璃般了无生气的傅砚辞,看着他胸前重新包扎好的、却依旧透着沉重份量的绷带,看着他空洞睁着、映不出任何光影的眼睛…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她挣扎着,用尽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那只没有输液、冰凉而颤抖的手,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朝着傅砚辞垂在身侧、同样沾着干涸血迹的手…挪了过去。
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如同跋涉千山万水般沉重。
一厘米。
又一厘米。
终于,她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指尖,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守护和沉重的慰藉,极其轻微地、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傅砚辞冰冷僵硬的指侧。
不是紧握。
只是最细微的一点触碰。
如同在冰冷的血色废墟中,点燃了第一簇…微弱却不肯熄灭的星火。
傅砚辞空洞的眼珠,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茫然地…落在了两人那极其微弱相触的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