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由三艘巡洋舰组成的编队正在接近锦州港区外海。
伊娃站在巡洋舰的前甲板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口中惊喜道:“这就是锦州港区吗?居然有高楼,港口上有好多的大船,果然和清国沿岸的城市不一样。”
“这是特区重点建设的港口城市,他和旁边的锦西港区一起,成为朝锦工业区最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口岸。”戈辉解释道:“两个港区的二期工程都在建设,到1909年末,二期工程结束时,两个港区将并列成为全亚洲最大的港口。”
伊娃听出了戈辉声音里的自信,转回身看向戈辉,脸上笑容绽放,卡姿兰大眼睛里似乎在说——我不信。
戈辉也笑了,然后肯定地说道:“你会有机会看到的,伟大的人民会创造伟大的未来。”
“人民?难道不应该是你的正确决策吗?为什么是人民?”伊娃诧异道。
“历史是人民创造的,我也是人民的一员,只是刚好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戈辉认真地说道。
伊娃的卡姿兰大眼睛眨呀眨的并没有说什么,她理解成这是戈辉在自谦,懂得适当谦虚的男人,应该不会太坏。
说话间,巡洋舰编队已经在港区外海临时停车。没过多久,拖轮到达,引水员登船。
11月18日,下午,载着戈辉一行的德国巡洋舰,在拖轮的帮助下,靠泊锦州港。
宁远、王超辉、程天运、杨双,禁卫军四总部的一号都在码头上等候,他们已经看到站在船舷上的戈辉了,旁边那个德国女军官,应该就是未来的正牌大嫂了。
在宁远他们四人斜后方不远处,停着一辆枭龙甲型军车,皮特黄坐在车里,正在用望远镜观察船舷上的戈辉和德国女军官。
啧啧啧,皮特黄感叹道:“太漂亮!你看那个德国女军官。”他来锦州港区确实是来迎接戈辉的,顺便告诉戈辉,他制造了新的压力机。
坐在驾驶席上的孙勉问道:“红楼的四位1号都来了,我们真的要过去吗?”
“来都来了,我还真不信他们会把我赶走。”皮特黄无所谓道。
“他下船了,我们该过去了。”孙勉提醒道。
戈辉是第一个走下船梯的,宁远、王超辉、程天运、杨双,立即迎上去,敬礼、拥抱、问候。戈辉给他们介绍伊娃,并强调了“未婚妻”的身份定位。
宁远的德语说的越来越好,接下来的沟通主要以宁远为主。
伊娃介绍德国的军工专家,宁远与德国军工技术专家亲切交流。
戈辉则是一脸意外地看着皮特黄和孙勉:“你们俩什么意思?专门来接我的?”
“确实是来迎接你的,顺带告诉你,我们制造了新的压机。”皮特黄说道。
“你是说……”戈辉立即想到了去年看到的8000吨大压机,想到了皮特黄给他画的饼:“那个……做出来了?”
皮特黄和孙勉一起点头,皮特黄补充道:“还有金属挤压机,立式和卧式都做出来了。”
“好!”戈辉赞道:“处理完今天的接待工作,明天直接去你那里。”
“特区长官孙先生和特区教育局长张先生(张謇)到了。”兰方舟轻声提醒道。
戈辉和皮特黄简单说了几句,立即去迎孙再芝和张謇。锦州港务大学和德国基尔大学合作办学,还是应该由特区政府主导,军方牵线可以,具体谈判就不要参与了,毕竟这和打仗没关系。
十几天前,孙再芝就收到了戈辉的电报,为此还做了充分的准备,能够与列强的大学合作,提高特区的教育质量,孙再芝由衷地佩服戈辉。
孙再芝和张謇昨天就来到了锦州港区,入住港务局招待所。今天本来也会和宁远等人同时到达码头,但是临出发前,陈添画递给孙再芝一封密信,让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孙再芝,又坐下了。
密信是清国同仁会华南分部给胡又岷的资金请求,胡又岷又让人送到孙再芝这里。缺钱、缺枪、缺人。钱和枪就是字面意思,缺人,是缺合格的领导,没有合格的带头人怎么抗清。
“遁初(宋孝仁号),你怎么看。”孙再芝随手把密信递给宋孝仁:“特区政府的账上趴着很多钱,却没有一文钱是可以随意调用的,而抗清运动又没钱不行。”
宋孝仁快速浏览了一遍密信,快速思虑了一番后,说道:“直接调用特区账号上的钱肯定是不行,就是我们同意,刘城局长也不会同意,他把特区的钱袋子看得严严实实的。再说,特区与清廷是合作关系,或者说特区一直在利用清廷,所以特区非但没有抗清的意愿,反而希望清廷能坚持的更久一些,因为特区发展需要稳定,不光是特区管辖区域内的稳定,也包括整个长城以南的广大地区的稳定。用戈辉的话说,只有社会稳定,才能安下心来赚钱。”
“照你这么说,特区反而成了我们推翻满清朝廷的障碍了?”孙再芝皱眉道:“但我们必须得弄到钱。”
“也不是,关键看我们怎么利用这层关系,毕竟您是特区政府的一号长官。是阻力还是助力,完全看我们怎么活用您的这层身份。”宋孝仁耐心地分析道:“再说,清廷的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斯命之所属,不管特区愿不愿意看到,都无法改变,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只是些许的延缓,勉强续命,不能长久。”
“那你说说,怎么活用我这个特区长官的身份。”孙再芝说道:“前提是不能做有违特区法度的事情。”
“我的意思是开一家贸易公司,把特区的工业品卖到清国南方,把清国南方的矿产卖到特区。”宋孝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虽然见效慢,但是最安全,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操作余地。哪怕有人知道了,我们特别关照这家公司,那又怎么样呢!这种层面的压力,对行政长官府来说不是问题,甚至可以当作没看见。”
“确实太慢了!”孙再芝皱眉道:“如果不是实在是缺钱,他们不会发电给展堂(胡又岷字)的。”
“欲速则不达”宋孝仁言简意赅:“很多时候,慢就是快,快就是慢,忙中出错,就是这么来的。开公司赚钱,虽然慢,但是细水长流,我们能得到持续不断的收入,还会越来越赚钱,因为公司背后站着您这樽大佛呢!整个特区,谁会不给您的面子呢!”
“一文钱难得英雄汉”孙再芝扶额叹息道:“那么,这家贸易公司做什么业务好呢?而且,我们连启动资金都没有。”
宋孝仁淡淡一笑,解释道:“您是特区长官,您的身份就是启动资金。”
啊?孙再芝听后,立即否决:“不行,这样不行,我是特区长官,公器私用,你让别人怎么看,特区商会、农工联合会、卡米耐斯特、权民阵线,他们都盯着我呢,他们都想坐进特区长官府3号楼的大办公室。作为特区长官,我不能有这样的瑕疵。”
“是我的表达不够准确”宋孝仁进一步解释:“枭龙军车您道吧!军方就不说了,因为这车就是为军方研发的。在民用市场,像枭龙军车这样的越野车,同样有着巨大的需求,因为整个大清国,包括特区在内,就没有一条像样的路面,对轿车非常不友好,越野车的高底盘和优秀的通过性能,就是为这样的路面准备的。北风汽车的二、三、四、五工厂正在建设,据说最迟到明年下半年,就能推出民用版的枭龙越野车,您说到时候会有多少人会买,长城以南的有钱人很多,他们都是未来的优质客户。由您出面,让我们的贸易公司负责销售,这不算瑕疵。”
孙再芝轻轻抚摸着自己的下巴,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宋孝仁的说法,但是马上又问:“那么,由谁来经营这家贸易公司呢?”
宋孝仁看向陈添画,问道:“你愿意吗?由你牵头成立贸易公司,我们给你撑腰。”
额?陈添画一时错愕:“我?行吗?我没做过啊!”
孙再芝也看向陈添画,突然间觉得三十出头的陈添画,正是当打之年,确实是不二人选,于是征求陈添画的意见:“星台(陈添画字),如果你愿意,我同意,我觉得你行。”
“先生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陈添画立即表态,然后问道:“我走了,先生的秘书工作谁来接替啊!”
宋孝仁说道:“朱至信(生于1885年)还在倭国,让他回来接替你的秘书工作,他这个数学天才,这里肯定是他施展才华的天地。”
“这个安排可以”孙再芝直接拍板:“回到朝阳,你就着手准备成立贸易公司的事宜,等朱至信来到朝阳,你们就正式交接工作。从此以后,你就专门负责为同仁会赚钱,当同仁会的财神爷。”
就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所以孙再芝、宋孝仁、陈添画迟到了。
张謇因为等孙再芝,也迟到了。
简单寒暄几句后,戈辉带着孙再芝、张謇、宋孝仁、陈添画来到基尔大学的代表面前。
“我来介绍一下”戈辉直接插话进来,用英语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特区长官孙再芝先生,这位是特区的教育局长张謇先生。”接着又介绍基尔大学的代表:“这位是基尔大学的校董理事长、副校长伊尔扎伊-京多安先生,是基尔大学真正能拍板做决定的人,教育家,音乐家,非常喜欢研究历史,对我们清国文化十分感兴趣。”
“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特别痴迷神秘的东方文化,特别是风水学,我觉得很神奇。”伊尔扎伊-京多安先肯定了戈辉的介绍,然后向孙再芝伸出了右手:“很高兴认识特区长官阁下。”松开手,又握向张謇伸出的友手:“很高兴认识局长阁下。”
“欢迎京多安先生来清国,认识您,我也十分荣幸。”孙再芝的英语也相当流利。
“欢迎京多安先生来我们特区,愿我们的合作顺利。”张謇摇了摇京多安的手臂说道。
短暂的寒暄交流之后,基尔大学的代表坐上龙旗星途商务车,直接去了锦州荣耀大酒店。
宁远、王超辉、程天运、杨双,带着德国军工专家直接回朝阳,军方的客人,由军方接待。
戈辉、伊娃、孙再芝、张謇等人,各自坐车去锦州荣耀大酒店。
招待晚宴非常盛大,很多吃食不要说现在的戈辉,就是穿越前的于果都没有见过。明明是简单的食材,却被厨师呈现出巧夺天工的造形,香味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包括伊娃在内的一众德国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使用手中的刀叉和勺子,或者说不想破坏这样极致的美。
伊娃干脆放下刀叉,拿起勺子,盛了一勺金色亮汤送进口中,味蕾瞬间臣服,她睁大眼睛惊奇地看向坐在身旁的戈辉,感叹道:“为什么认识你这么晚,让我在美食荒漠多待了那么多年。”
“现在也不晚!”戈辉说道:“在时间的长河里,人与人的邂逅,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你出现,我到了,就是这么巧。”
伊娃眨了眨卡姿兰大眼睛,赞叹道:“你说的好有哲理啊!你不当军人,当一个哲学家,也会闻名世界。”侧头想了想,继续道:“还有你在汉堡码头上说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伊娃再交啧啧赞叹:“好有诗意的一句话,好有哲理的一句话。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你能说出如此美妙的话语。”她指了指眼前的美食,继续道:“看到这些,我顿悟了,能做出这样美食的国度,她的文化一定是无比灿烂的,丰富的想象力和有趣的灵魂一定是与生俱来的,诞生哲学家、诗人,奇怪吗?一点都不奇怪。”
戈辉开心地笑了,举起高脚杯,主动和伊娃碰杯,亲切地说了声:“谢谢!从来没有人这样赞美过我,谢谢!”
每一个尝过之后的德国人,都露出惊为天人的表情,有人还感叹:“我过去的人生,都是吃了什么,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另一人说道:“我已经开始为回到德国后发愁了,我无法想象,我该如何面对德国的食物。”
理事长兼副校长伊尔扎伊-京多安露出无奈地表情,不住地摇头,半开玩笑地感慨道:“我想,我们两所大学的合作,不会有任何障碍,如果我说出任何反对的意见,我的同僚们都会把我当成敌人,因为那是在剥夺他们享受清国美食的机会。”说着举起面前的高脚杯:“先预祝我们合作顺利。”
孙再芝举起手中的高脚杯:“为我们双方培养更多的具有国际视野的有用人才。”
“愿我们不断加深了解,在更多的领域,展开更深层次的合作。”戈辉说道。
在接下来的觥筹交错中,谈的虽然不是合作办学,但都与教育相关。京多安需要知道特区的教育制度,特别是教育理念,是否与基尔大学的教育理念契合,至少不能有冲突,否则就失去了合作的前提。两种不同的文明,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不但要坐在一起,还要长期合作,这并不容易。
招待晚宴最后在祝愿和碰杯声中结束,宾主尽欢。
戈辉、伊娃、孙再芝、张謇等回港务局招待所,见到了等候多时的锦州港务大学校长伍守廉。
伍守廉,名字里守廉,但给儿子起的名字可一点都不守廉,他有三个儿子,分别是伍佰亿、伍仟亿、伍兆亿。没错,就是禁卫10师的师长伍兆亿。这也是为什么伍守廉能成为锦州港务大学校长的原因之一。当然,伍守廉本人的学识也是重要的原因,伍守廉和伍守谦兄弟,在数学方面都有很深的研究,特区数学研究院的院长就是伍守谦,伍守廉的亲弟弟。
戈辉、孙再芝、张謇、伍守廉,四个人继续开会,谈合作办学。戈辉要给他们确定合作的基调,合作双方必须是平等的,哪些必须坚持,哪些可以有条件让步,哪些可以忽视,必须提前和几人讲明白,毕竟戈辉不参与具体谈判。
第二天,戈辉和伊娃直接回朝阳。
孙再芝、张謇、伍守廉,带着德国基尔大学的代表先参观了正在建设中的锦州港务大学。
张謇是建设锦州港务大学和朝阳工业大学的总指挥,他更加了解,所以由他来介绍:
锦州港务大学占地面积是四平方公里,校舍全部建成后,能同时满足两万名学生的学习和生活,还为未来预留了足够的拓展空间。所有的校舍都是由德国设计师亲手操刀设计,现代和古典结合,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力求至少在未来百年内不会脱离大众的审美。
伊尔扎伊-京多安看着已经半成品的建筑群,仿佛看到了未来华丽的一切,他不敢想象这是学校,难道不应该是皇帝陛下的宫殿群吗?但是等他参观临时的平房校舍时,他却摇头不止,不是不认同,而是不理解这里的人为何如此的务实,用一排又一排最简单的建筑,代替了无数复杂的建筑。
这里才是张謇真正骄傲自豪的地方,他骄傲地告诉京多安:别看这些都是两坡尖顶的一层建筑,但他具备的功能却一点不比楼房差,反而更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占地面积过大,但我们不缺土地。今年9月1日,大学的第一批3000名学生正式入学。希望明年9月1日,我们双方的共建学科,也能有新生入学。
关于合作办学的谈判,直接在这里的会议室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