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领着利哥儿与文益收等护卫到了小李庄,先去炼钢坊瞧了瞧。
却发现张康夫与万启明都不在,只有几个小吏带着工匠们在忙活。
想来是快要过年了,万启明回家去了。
而张康夫为太子一事忧心,也顾不上这炼钢坊。
两个主官虽不在,但看守炼钢坊的禁军多了一倍,没有炼钢坊的竹牌,外人根本无法进去。
想来是赵祈佑见得火炮之威后,为防泄露机密,自要重重把守。
姜远在炼钢坊转了一圈,见得章老七带着器械坊的工匠,已是制了十几个泥模范,这进度也还挺快。
来年三月,交付赵祈佑五十门火炮,应该没有问题。
或许,按这个进度,还可以给樊解元十几门火炮。
既然张康夫与万启明都不在,炼钢坊也一切正常,姜远也不多做停留。
带着利哥儿与文益收等人,往小李庄附近的唐家村而去。
因为罐头厂建在唐家村,而非小李庄。
沈有三选中了唐家村的地面建罐头厂,原因是唐家村是朝廷建起来的新村。
小李庄的原村民都在那安家,百姓聚集之地方便招女工。
再者,唐家村的交通也比较方便,有一条新修的大路直通小李庄工业园。
虽然是泥巴路,但以后罐头厂要修水泥路时,却可以不用重修路基,这就省了一大笔钱。
沈有三精明异常,这等便宜岂能不占。
行不多时,姜远等人便到了唐家村村口,远远见得紧挨着迁移新村旁的麦田里,一个占地极其宽广的作坊正在建设当中。
工地上全是干活的民夫,正忙得热火朝天,估计不下千人。
且这些民夫还穿着统一的衣衫,衣衫后背上写着大大的沈记二字。
姜远看得目瞪口呆:
“乖乖,沈有三这厮还真特么的手黑,占我的麦田建作坊,还搞这么大。”
他让沈有三自行选址,谁料那厮竟直接在他的麦田里开了工。
这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姜兄,你怎么来了?”
姜远等人还未走近,一个同样穿着沈记广告衫的汉子,从民夫中奔了出来。
却正是姜远的义亲周小鱼。
姜远连忙迎了上去:“周兄,罐头厂建的还算顺利吧?”
周小鱼咧嘴一笑:“还算顺利,建得挺快的,来年二月应该就能建成了。”
姜远没想到罐头厂的进度,比他预想的要快,这才放下心来。
否则到三月份时,第一批罐头交不了货就有些麻烦。
“还有二天过年了,工地不停工么?沈有三呢?”
周小鱼答道:“这不是工期紧么,沈兄说大年三十停工一天就行了。
沈兄也不在这里,说是到了年关了,他得四处拜访一番。”
姜远倒也理解,沈有三虽然是皇商,但也需要方方面面的打点。
逢年过节该送礼的地方都要送个遍。
正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在这种事上沈有三从来不会马虎。
姜远本想与沈有三聊点事情的,他既然不在也就算了。
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奔来,叫道:
“大哥,木头运回来了,卸哪儿?”
周小鱼听得喊声,转过身忙喊道:
“瘦猴,快过来,看谁来了!”
那瘦小的汉子闻言往这边一看,也顾不上缷木头,拔了腿就往这边跑。
“猴官…额,侯爷!”
那瘦汉子奔至近前,一个急刹车,满脸惊喜。
姜远见得这瘦汉子也笑了:
“瘦猴,一别半年有余,你越发精神了嘛。
到了燕安,也不上我家找我,你这不太够意思啊。”
这瘦汉子却正是淮洲泷河县周家村的瘦猴。
当初姜远离开泷河县时,要带瘦猴与赖狗一起回燕安。
这俩兄弟言称故土难离,姜远便安排他俩进了泷河县盐行,却不料现在居然也来燕安了。
瘦猴抓了抓脑袋,憨笑道:
“侯爷,小的与赖狗到鹤留湾找小鱼哥时,也想去拜见您的。
但小鱼哥说您不在家,小的就没有去了。”
姜远恍然,瘦猴与赖狗到鹤留湾时,自己应该还在丰西府。
姜远又问道:“赖狗也来了?你俩不是在泷河县盐行干着么,怎么突然上燕安来了?”
瘦猴讪笑一声:“赖狗去溪边拉沙子去了,应该一会就回。
那个,盐店的李掌柜回燕安任职了,我俩觉得在盐店干着没劲,就来投奔小鱼哥了。”
姜远听得这话,眉头微皱:
“李掌柜被调任回京,你俩在那盐店被新来的掌柜或店里的伙计排挤了?”
瘦猴又讪讪笑了笑:“是我与赖狗活干得不好,不怪人家。”
姜远哼道:“你俩倒是良善,被人欺负得待不下去了,还替人说好话。”
瘦猴忙道:“侯爷算了,那新来的掌柜是李掌柜的亲戚,莫让李掌柜为难,他对咱们还是挺好的。”
姜远见瘦猴不愿追究,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周小鱼看看天色:
“姜兄,这天怪冷的,也快到午时了,到工棚里喝一杯如何?”
姜远欣然同意:“好,正好瘦猴与赖狗来了,咱们好好喝一杯。”
周小鱼与瘦猴欢喜不已,连忙引着姜远等人往工棚里走。
到得工棚,周小鱼让瘦猴淘米做饭。
他则抱出两颗白菜来,又从一个陶罐里拿出一包猪油渣,便要往锅里倒。
利哥儿见得就这点玩意,撇了撇嘴嘀咕道:
“就给侯爷吃这个?”
姜远一巴掌扇在利哥儿的脑袋上,低声喝斥:
“闭嘴!不想吃滚出去喝西北风去!”
周小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姜兄,二少爷,这不快过年了么,猪肉不怎么好买,我去村里看看谁家有鸡蛋。”
姜远忙拦着周小鱼:
“周兄说哪里话,他懂个什么蛋,兄弟相聚有酒便行,菜不菜的无所谓。”
利哥儿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道:
“周大哥,我嘴贱,你莫当真,小弟帮你洗菜。”
周小鱼却坚持要去找鸡蛋,硬被姜远拉了回来,又见得角落里有一瓶酸辣椒,便道:
“周兄,你还不懂兄弟我么,有吃的就行!不过,这菜我来弄。”
周小鱼忙摆手:“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姜远不由分说,挽着袖子便动上了手,做个酸溜油渣配白菜,这不手到擒来么。
正忙活着,赖狗已是回来了,未进屋就先叫唤:
“大哥,做什么好吃的了,又辣又香!”
姜远侧头一笑:“哟,赖狗兄弟回来了?马上开饭!”
“侯爷!您怎的来了!”
赖狗见得是姜远在灶前做菜,惊得目瞪口呆。
“我怎的不能来,倒是你,到了燕安不吭声,一会罚你三碗酒!”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饭菜上得桌后,姜远端了酒碗:“来,哥几个走一个!”
瘦猴与赖狗有些拘束,姜远与他们称兄道弟,觉得不习惯了。
以前不知道姜远是侯爷,他们一口一个猴官兄弟,后来就不行了。
因为姜远的身份实是太尊贵,他们自觉身份差异太大。
姜远岂能看不出他二人有些生分了,笑道:
“你们不必如此,没有你们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喝酒,咱们还像以前一样,来,喝!”
周小鱼也道 :“你俩别想些有的没的,喝就对了。”
瘦猴赖狗见得姜远的眼神,还是与以前一般真诚,也便放下拘谨,端着酒碗与姜远碰在一起。
几碗水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各自唠唠分别后的境遇。
姜远问道:“两位兄弟,到了燕安有什么打算没有?就在这工地上干活糊口?”
瘦猴摆摆手,打了个酒嗝:
“猴官兄弟,我与赖狗来投小鱼哥,其实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周小鱼生气了:“兄弟,你说这话就是不把我当大哥了。”
瘦猴忙道:“大哥,你听我说,虽说咱们是兄弟,但不能总靠着你。
我与赖狗到那小李庄看过了,觉得有些作坊要运货,都会临时叫马车。
我俩合计了,等攒够钱,就买两头驴帮人运货!
到时你这罐头作坊开起来,照顾一番便行。”
赖狗也猛点头:
“对,我与瘦猴瞧得明白,这小李庄有许多货要运。
我们到时买了驴,谈下几个作坊,挣点辛苦钱也能养活自己。
我们看那些赶马车的车夫,一盘散沙似的,啧啧,不会合伙,为一点小利争得你死我活的…要是我们…”
姜远心念一动:“要是你们当如何?”
赖狗道:“要是我们,等挣了钱就买更多的驴,招人手组车队!
货主想把货运到哪里,咱们就帮他们运到哪!”
姜远诧异不已,瘦猴与赖狗大字不识,居然能想到这个。
这俩人在老实巴交的外貌下,藏着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野心。
姜远捻捻胡渣子:“兄弟有远见,我入你们一股如何?”
瘦猴与赖狗听得姜远居然说要入一股,夹着的菜差点送鼻子里去。
买两头驴的事,这有什么好入股的?
猴官兄弟连这点小钱,都要挣上一挣了?
看来侯爷也不富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