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掠过百川院朱红檐角时,林清浅正往李莲花脸上戴面具。
李莲花仰着头,新裁的玄色劲装裹着精瘦腰身,偏生要故意哼哼\"夫人轻些,这面具扎的我脸疼\"
\"活该!谁让你要买这青铜面具,和我一样戴着帷幕不就好了\"
“夫人此言差矣,我这半副青铜面具只遮住了我上半张脸,还有我的下半张脸,说不定熟悉我的人还能靠着下半张脸认出我来嘞”
“所以你这是抱着希望人家认出你的心态来咯”
“是的,我想看看哪怕我容颜已改,我的好兄弟们到底能不能认出我来?”大概是心态不同,此时的李莲花反而还有闲情逸致,想着当年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兄弟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那你怎么不露出整张脸来?”
“这,这不是要保持神秘感嘛”李莲花既怕人家认出来,又怕人家认不出,只能暂时用青铜面具掩饰他内心的纠结犹豫。
“那你也不怕身份暴露引起大乱”
“夫人怕这大乱吗?”李莲花嗓音低哑。
“当然不怕,我巴不得他们认出你,尤其是那些对不起你的人!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是不是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林清浅看热闹也不嫌事大的说着。
李莲花抓住她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好夫人,我们果然心意相通”
前院喧闹声渐近时,他们正混在献礼的商队里。
李莲花顶着青铜面具跟门房扯皮\"这对百年雪蛤最是滋阴补阳,送给新婚夫妇最合适了...\"林清浅憋笑憋得肩头发颤,这个促狭鬼。
门房很快放他们进去。
\"吉时到——\"
随着喜婆拖长的调子,云彼丘的清瘦身影晃过廊柱,林清浅敏锐地察觉李莲花手指微僵——那伪君子腰间悬着的,竟是李相夷当年赠的四顾门令牌。
他果然还是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
夫君……接下来就让我为你献上一场好戏……
\"一拜天地——\"
喜婆的唱和声被劲风劈作两段。
上百张雪色纸条如白蝶破空,打着旋儿落在喜宴红毯上、桌案上、宾客的酒杯里、甚至飘进了新娘的盖头下。
云彼丘手中的茶盏“当啷”一声摔得粉碎,茶水四溅,染污了他素净的衣袍——最上面那张飘落在他脚边的纸,分明印着《江湖秘闻》独有的朱砂印记,那刺目的红,像极了凝固的血。
“四顾门军师云彼丘得角丽谯密信,以‘天下第一奇毒’碧茶相赠……” 距离最近的肖紫衿下意识地捡起一张,颤抖着念出声。
那清晰的字句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金纸,方才的意气风发瞬间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种被当众扒皮的羞怒。
“不可能!”云彼丘失声尖叫,声音尖利得破了音。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踉跄着扑向地上的纸条,双手胡乱地抓挠着,这是他和角丽谯之间的秘密,怎么会有人得知这个秘密呢?
他看着眼前的纸条,忍不住攥紧,可更多的纸条还在半空中飘荡,如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注视着他。
他就像被人剥了一层皮似的,袒露在众人眼前,让他浑身羞耻得颤栗!
“彼丘!快说这是假的!是有人诬陷你!” 肖紫衿猛地回过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死死盯着云彼丘,眼神里既有要求澄清的威压,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在他和乔婉娩的大喜之日,简直是把他肖紫衿的脸面狠狠剥下来,扔在地上践踏!他苦心经营的体面,今日的荣光,瞬间被这漫天纸屑搅得粉碎!
此时满座哗然!
方才还洋溢着喜庆气氛的百川院正堂,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瞬间炸开了锅!
只剩下震惊与交头接耳。
“碧茶之毒?!那不是传说中无解的天下奇毒吗?”
“下毒?云军师?给谁下的?”
“李相夷!上面说的是李相夷门主!”
“天啊!当年李门主失踪,难道是因为……” 无数道目光在云彼丘、肖紫衿以及那些飘落的纸条间来回穿梭,惊疑、恐惧、难以置信的低语汇集成巨大的嗡鸣。
“云彼丘!”一声怒吼如平地惊雷!只见佛彼白石中的石水猛地站起,这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双眼赤红,她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杯盘碗盏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她指着云彼丘,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彼丘!这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当年门主他是被你下了碧茶之毒”
她身边的纪汉佛坐着,倒是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之前云彼丘自困百川院,原来是因为愧疚!
白江鹑脸色阴沉脸色,却一个字也没说。
一些依附于四顾门的小门派代表吓得面无人色,缩在座位上,恨不得立刻消失。
他们既震惊于这惊天秘闻,更恐惧于百川院内部的剧烈震荡会波及自身,眼神躲闪,大气不敢出,只偷偷打量着几位当家的反应。
一些受邀观礼的大派代表,虽也面露惊容,但相对镇定。
他们迅速交换着眼神,低声快速交流“《江湖秘闻》虽常捕风捉影,但如此指名道姓,又是在这等场合……怕有七分真。”“碧茶之毒……难怪李相夷当年如日中天却突然销声匿迹。”
“百川院……要变天了。”他们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既有对真相的震惊,也有对江湖格局可能剧变的评估。
红盖头下,乔婉娩的身形剧烈地晃了一下。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那双垂在身侧、紧紧攥着喜服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微微颤抖着。纸条上的字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碧茶之毒……相夷……原来……是这样吗?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快!捡起来看看!”“后面还写了什么?”“快念!” 不少宾客已经顾不得礼仪,纷纷弯腰捡起地上的纸条,急切地寻找更多的信息。
有人大声念出关键段落“……云彼丘受角丽谯蛊惑,肖紫衿趁机占便宜解散四顾门……” “……四顾门无人寻找门主,是心虚还是想要坐实李相夷死亡……” 每念出一句,场中的哗然便更甚一分,看向云彼丘和其余门主高层的目光也更多一分鄙夷和愤怒。
“污蔑!这是金鸳盟余孽的诡计!是来破坏我的婚礼的!”
肖紫衿还在徒劳地嘶喊,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推了一把云彼丘。
云彼丘脸色惨白,冷汗浸透了鬓角,眼神涣散,早已失去了往日“四顾门智囊”的从容镇定,只剩下痛苦愧疚。
他腰间的四顾门令牌在混乱中晃动着,那曾经代表荣耀与信任的信物,此刻在众人眼中,显得无比讽刺。
肖紫衿看着眼前失控的局面,听着满堂的质疑和愤怒,该死!云彼丘这个蠢货简直作死!
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