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早已在百川院外僻静处等候。
驾车的是墨白,见到李莲花和林清浅,恭敬地低了下头,便熟练地掀开车帘。
李莲花扶着林清浅先上车,动作细致体贴,与刚才在婚宴上睥睨众生、冷酷裁决的模样判若两人。
刘如京最后一个跃上车辕,坐在墨白身边,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辘辘声,将那片充斥着血腥、怨毒和荒诞的喧嚣之地越抛越远。
车厢内,光线有些昏暗。
林清浅摘下戴着的那顶垂纱幕笠,安静地坐在李莲花身侧,李莲花靠坐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握着林清浅的手并未松开,指腹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汲取某种安定的力量,也像是在无声地确认她的存在。
“夫君……”林清浅本来想谈论婚礼上发生的事情,但见他有些疲倦的样子,也只能按耐下,她轻轻的将头靠在李莲花的肩头上。
安静陪伴就是她此刻的想法。
但是对于那些惹得自己夫君疲累心烦的家伙,林清浅表示,她是个牙眦必报的人,绝不会放过!
刘如京坐在车辕上,感受着马车平稳的行进,心绪却如潮水般翻涌,他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向那垂下的车帘,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里面的人。
门主…真的回来了!带着他的夫人!八年生死不知,他经历了什么?那林姑娘又是何方神圣?
无数疑问堵在胸口,但刘如京深知此刻不是询问的时机,只是用力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心中默念:只要门主安好,只要门主还用得上他刘如京,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马车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渐渐驶离城镇,转入一条通往山野的小道。又行了一段,一片开阔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中溪流潺潺,草木葱茏,而在溪畔空地上,静静伫立着一栋精巧别致的木楼。
那便是莲花楼。
楼前趴伏着的一只半大的黄狗,皮毛蓬松,正百无聊赖地晒着月亮。听到马车声响,它猛地竖起耳朵,警惕地抬头张望,待看清驾车的墨白,立刻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发出“呜呜”的兴奋叫声,撒开腿就跑了过来,围着墨白打转。
“狐狸精!”墨白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弯腰揉了揉黄狗的头,狐狸精亲昵地蹭着她的腿,随即又好奇地看向刚下车的刘如京。
李莲花也下了车,动作自然地回身,向车内的林清浅伸出手,林清浅扶着他的手,轻盈地踏下马车。
李莲花看着狐狸精,眼中也浮现一丝温和。
“狐狸精,姐姐回来了,等久了吧”林清浅说着,便抱起狐狸精。
“夫君,你先和刘大哥聊,我带着墨白先去厨房,准备些酒菜”林清浅知道他们二人有很多话要聊,于是便带着墨白先行离开。
“辛苦夫人了”
“多谢门主夫人”刘如京赶紧躬身行礼。
林清浅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门主!”刘如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抱拳深深一礼,“您…您终于回来了!”
李莲花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带着暖意的笑容,伸手托住了刘如京的手臂“刘大哥,多年不见,你…”他上下打量着刘如京,面带沧桑一只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似乎失明的刘如京,不由感慨,“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辛苦!”刘如京连连摇头,眼圈却有些发红,“能再见到门主,知道您还活着,还…还成了家。”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林清浅离去的背影,语气充满了真诚的喜悦,“属下…属下心里只有高兴!天大的高兴!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他挺直胸膛,仿佛这八年的寻找和等待都化作了此刻的荣耀。
“进去说吧。”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熟稔,带着旧日的亲近。
推开莲花楼的门,一股混合着淡淡药香、木头清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刘大哥,坐”莲花倒了一杯茶,递给刘如京,刘如京听话的坐下,双手接过李莲花递来的茶杯。
“这些年……你一直在找我?”李莲花端起自己的茶杯问道。
“是!”刘如京立刻放下茶杯,正色道,“自从门主…八年前东海一战后杳无音信,属下从未放弃寻找!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属下坚信门主不会轻易陨落!”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忠诚。
李莲花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保留的赤诚,心中微暖,也带着一丝复杂。
他轻叹一声“东海一战…九死一生。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也中了碧茶之毒,一身功力几乎散尽,苟延残喘罢了。”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但“碧茶之毒”四个字,却让刘如京瞬间变了脸色。
“碧茶之毒?门主!您这毒解了吗?”
“解了”李莲花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这也多亏了我的夫人,是她倾尽全力,让人研制解药,为我解毒。”
厨房里的林清浅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回望,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极淡却极美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瞬间点亮了她的眉眼,也柔化了李莲花周身的清冷。
刘如京看着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默契与温情,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欣慰。
接下来,李莲花也询问了刘如京的近况,刘如京报喜不报忧。
“门主,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刘如京询问。
李莲花笑了笑“刘大哥,四顾门早已成为过去,李相夷…也死在了东海,如今活着的,是李莲花,以后,你不必再叫我门主了。”
刘如京看着眼前气质温润平和、再无半分昔日剑锋所指天下莫敢不从的凌厉霸气的李莲花,心中百感交集。
“属下…明白了。”刘如京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无论门主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只要您需要我,只需一句话,刀山火海,属下万死不辞!”
李莲花看着他,眼中是真切的感动“刘大哥,谢谢你……你的眼睛,我让人帮你看一下,看一下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他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一道箭矢袭来,李莲花侧身避过,箭矢便插入他身后的墙板中。
“谁!”刘如京看向箭矢来处,飞速追了出去。
李莲花则快速的朝厨房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