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忠良抹去窗沿指纹,跃入后巷。
晨雾依旧浓稠,仿佛从未有人在此掀起一场血腥的风暴。
何忠良踉跄着在巷口深吸一口气,远处传来宪兵队尖锐的警笛声,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将匕首收回鞘中,隐入黑暗深处。
巷口转角处,宪兵队的反应远比预期迅猛。
佐藤的死亡似乎引爆了整座青岛特务机关的警报系统。
何忠良刚踏入联络点巷口,便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由数名宪兵牵着的数条德国狼狗,正用鼻子嗅探着地面。很显然,这些狼狗受过特殊的训练。
何忠良闪身钻进右侧仓库,背抵墙垣,再次施展潜伏术,总算摆脱了追兵,回到茶行。
林淑婉已经离去,想来是早些回组织上汇报工作了,何忠良在心中默默为她祝福。
艰难刺杀山田和佐藤山富后,何忠良青岛一行大获成功。他和老江告别,请对方有空的时候帮忙去看看中村绫子,就起身回西安了。
三天跋涉,回到西安后,西安站站长邢元章带着全站人员等着他,还亲手拿了一套少校军衔的崭新军装交给他换上。
如今的军统西安站已经是一级大站,和军统西北区同级,各科室都升级为处,负责人军衔不够的,都升了一级。
像何忠良现在就是少校行动处处长,邢元章虽然还是上校军衔,但是获颁一枚三等云摩徽章。
何忠良作为最大功臣,又获得了一枚四等云摩徽章,而且身为处长,还有了专属的配车。
全站从上到下一百一十人,没有不感念何忠良的,大家等于是借了他一个人的光,升官又发财。
当晚,邢元章亲自主持,全站人员都参加,搞了一次大会餐,名义就是给何忠良接风洗尘。
邢元章以下,栗文明、侯仁瑞、简漱玉、赵科长、孙科长……应该是赵处长、孙处长,以及马长安、吴成、孙明启、李延、小冯等人先后敬酒,每个人都说一番感激的话语,大家情绪愈发高涨。
栗文明举起酒杯时眼眶微红:“想我栗文明,苦熬多年还只是科长,如今我才能坐上情报处处长的位置。这杯酒敬您,敬您为西安站拼来的荣光!”
孙处长嗓门洪亮,拍着胸脯道:“行动处今后要是缺人缺枪,我勤务处绝对第一个顶上!何处长,咱们兄弟齐心,再杀几个鬼子给您添勋章!”
赵处长则含蓄许多,她推了推眼镜:“电讯处新研发的微型发报机,多亏了您从青岛带回的日军通讯样本。这份恩情,全处上下铭记于心。”
侯仁瑞道:“何兄弟,以后有案子大家一起审,或者交给你审我也放心,功劳我可以不要,因为你给的已经够多了。”
马长安端着酒碗挤到跟前,粗犷的笑声震得桌子颤动:“忠良,当初我跟着你出生入死,如今您成了少校,我还也成了上尉,这碗酒我先干为敬!往后行动队刀山火海,我马长安绝对冲在最前头!”
吴成和孙明启也不甘示弱,两人同步举杯:“我们能有今天,全仗着何处长屡立奇功,这次青岛一行,更是把鬼子炸得肝胆俱碎!下次任务,我们保证把炸药装得比鬼子心脏还精准!”
李延作为警察局的人,不方便多说,言辞恭敬中带着热切:“属下跟何处长所学甚多,若有疏漏之处,还望处长随时指点。”
小冯职级最低,不敢多说,但是态度是有的,直接一碗酒喝干。
就连厨房老张都端来一碗红烧肉,憨厚笑道:“何处长爱吃我炖的肉,今后天天给您留一份!”
唯有简漱玉来得最晚,她和何忠良也没见过几次面,所以只是和他微微碰杯,没好意思多说。
何忠良被众人簇拥在中央,军装上的四等云摩徽章在吊灯下泛着冷光。他一杯接一杯,脸庞逐渐泛起红晕,却始终坚持站直军姿。
每饮一杯,他便抱拳回礼:“诸位言重了,诸般功勋非我一己之力,全赖西安站上下同心。云摩徽章戴在我胸前,实是戴在每位兄弟的脊梁上!”
邢元章始终微笑旁观,待喧闹稍歇,忽扬声宣布:“明日开始,行动处扩编两队,优先提拔青岛任务有功者!忠良,今晚你只管醉,明日的西北烽火,还等你掌旗!”
宴至深夜,众人东倒西歪,却仍有人举着空杯嘟囔着“再敬一杯”。
何忠良倚着配车车门,望着漫天星斗,指尖摩挲着徽章纹路——那云纹深处,似有青岛血雨的气息,又似藏着更多未破的谜影。
次日清晨,何忠良被宿醉头痛唤醒,却发现办公桌上已堆满待批的文件。
邢元章推门而入,将一份加密电报拍到桌上:“忠良,戴老板亲自来电,日军驻兰州情报机关近日频繁调动,怀疑与西北交通线有关。行动处扩编后首战,交给你了。”
何忠良揉着太阳穴,目光扫过电文:“兰州…那处不是老江的地盘吗?”
邢元章眼底闪过一丝深意:“正是。但这次任务需要双重保险,你与他联手,方能万无一失。”
简漱玉悄然出现在门口,递上一杯醒酒茶:“何处长,昨夜您提及的青岛密码本,我连夜核对档案,发现其中一组暗码与兰州站旧年截获的密文高度相似。”
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或许刺杀山田时获得的资料,正是破解日军西北布局的关键。”
何忠良心脏如过电般猛地一震,接过茶杯的手微微发抖,那茶水中映出的,不仅是简漱玉谨慎的神色,还有窗外人影匆匆掠过的暗影。
午后扩编会议上,新晋行动队员整齐列队,马长安领头高喊:“效忠何处长!”
何忠良扫视众人,却在角落瞥见一张陌生面孔:那人脖颈处隐约有道旧疤,与青岛任务中失踪的联络员伤痕位置惊人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编号,会后单独召见此人。
对方名为“陈陌”,档案却显示是从北平站调来。
何忠良指尖轻敲桌面,忽然问道:“北平冬季严寒,你习惯吗?”
陈陌瞳孔骤缩,答话时语调竟与记忆中的某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