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的泼皮无赖、地痞恶霸等黑恶势力主要分为两块。
一种是市井泼皮恶霸,主要靠欺行霸市垄断行业来赚取钱财。如屠宰业,运输业,渔业,他们是怎样进行垄断的呢,例如在某个码头,只要上下货就要给保护费,不给苦力不敢搬货,船也可能会被弄沉,这叫“渡霸”,例如渔市,想要来卖鱼,必须交保护费,否则卖不了还会被流氓群殴,这叫渔霸。
第二种就是住在地下水道“无忧洞”的团伙,这部分人手极多,组织严密,汴梁号称百万人口,“无忧洞”内就有数万人。这批黑社会,主要做杀人放火、拐卖儿童妇女、绑架勒索,等最凶残的恶事。团伙头目甚至抓一些漂亮的女子到下水道,繁殖后代,小孩从小锻炼武力,洗脑,互相竞争,毫无人伦体系。
杨雄、石秀属于前者,邹渊、邹润属于后者,皆是东京泼皮恶霸。
卢俊义自恃身份,本是瞧这邹氏叔侄不上,奈何还得依靠这些龌龊污脏之人寻法子出城,干脆默不出声,任由燕青出面接头。
一个时辰后,夕阳西下,西城西角子门前的渔行码头一片繁忙,渔夫鱼贩子们趁着天色未暗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出城回家。
东京不仅以宏伟旳皇家宫殿着称于世,幽美旳皇家园林流芳千古,而纵横交错、屈曲环绕旳河流也使这座风流无尽旳一代都城颇具江南水乡旳特色。
穿城而过旳汴河、蔡河、金水河、五丈河四条河道在东京城附近构成了庞大旳水利网,使京城旳水利交通空前地发展起来,形成了“天下之枢”旳有利地位,也极大地满足了东京城旳物质供应。太祖赵匡胤曾风趣地将汴河、蔡河、五丈河比喻成为“京都三带”。
东京被誉为“八方辐辏,万国咸通”旳水陆大都会,实至名归。
最为着名旳当数汴河,东西横贯东京城,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故于诸水,莫此为重。
城北的新曹门五丈河穿城而过,为入京漕运专用河道,岁漕百余万石。
城西西角子门处的渔行码头则是渔货海鲜入京的集散中心,偌大的码头昼夜繁忙,进出船只首尾相接,络绎不绝。
汴京一百多万人口,喜好鱼鲜者不在少数,每天都得消耗数万斤鱼虾生鲜,这渔行码头真真是一刻不得闲。
杨雄、石秀乃是京城渔霸,靠收取渔民商贩的份子钱营生,在渔行码头说一不二,便是官府公人也须给其面子,任由其管理码头。
邹渊叔侄与杨、石二人各凭手段发迹,井水不犯河水,平素推杯换盏、称兄道弟,关系不薄。
要带几个人出城不过是小事一桩,往日可没少做,无非是犯了事后跑路。这种事杨、石驾轻就熟,少不得索取一笔不斐的“船资”,确是一条财路。至于说有被官府问责之虞,他们这桩勾当本就担着风险,高投入方有高回报嘛。
见邹渊领着几人到了约定处,姿态甚是恭敬,杨雄暗暗吃惊。这“出林龙”在东京街面可是个狠角色,脾性桀骜不驯,罕有在人前认小俯低,可见此次跑路者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要走水路遁逃的自非常人,杨雄也不深究来者身份,只如往常一般应对便是。客人中那浪子燕青尝有一面之缘,一身相扑功夫在东京也极有名气,大概是大名府的吧,是条汉子。其余几人并不认得,高矮胖瘦皆有,很奇特的组合。
“这几日巡检司的公人盘查的紧,稍后几位上船后小心藏着莫要现身,自有人应对一切。”杨雄叮嘱两句,让石秀领客人上船,费用先收过了。嗯,明码标价,概不赊欠。
暮色中,几人悄悄地上了一艘货船,藏身狭小的船舱内,几乎没有挪身的空间,而且鱼腥味浓郁,闻之欲呕。
卢俊义锦衣玉食惯了,何曾如此狼狈过,英雄气短、虎落平阳,唯有唏嘘不已。
为了活命,倒也罢了,只是为了相识不久的宋江几人把自己搭了进去,难免心有不甘。更为要命的是,自己的身份已然披露,想必大名府的卢家庄已被官差掀了个底朝天,那梁中书为人阴险狠毒、贪婪成性,可是一心想拿自己开刀好夺了卢家财富的。大名府是不能去了,又该去往何处?天下之大,竟无立锥之地,徒呼奈何?
关于离京后的去处,在“无忧洞”这二日倒是有过商议,宋江极力主张落草梁山。一来他是郓城人士,熟悉当地地形水势,县衙中又有一帮往日结下交情的友人;二来梁山北临八百里水泊遗迹东平湖,山水交错,湖河相连,港汊纵横,气势磅礴,正可以凭借水泊天险,啸聚山林,联络英雄好汉替天行道。梁山主峰虎头峰之北的黑风口,稍加修筑工事便可作为进出梁山寨的唯一通道,那里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是藏身其中,官府也奈何不得。
这是要落草为寇呀,好端端的员外要沦落到此等境地,卢俊义自是不情愿的,可是不走这条路,那便唯有寻一穷乡僻壤隐姓埋名了此余生了。相比较还是啸聚山林更有“前途”。
这大宋貌似歌舞升平、河清海晏,一派天下安定百姓归心的繁荣昌盛景象,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宋代的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其数目之多是空前绝后的。太祖乾德三年的第一次农民起义,到现今百余年中竟然有两百次之多,平均一年不止次。本朝可以说是在农民起义的浪潮中产生、发展,农民起义”一年多似一年,一伙强似一伙。”
由于具有相对较发达的商品经济社会,本朝初为巩固中央集权采取的不抑兼并的土地政策是本朝土地兼并大兴的直接原因。
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农民无地可种,或租或受雇,苛捐杂税一样不落,穷困潦倒在所难免。穷则变变则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极端的表现便是暴乱抑或占山为王以抢掠为生。
卢俊义便知晓而今闹的最凶的两伙强人是淮西的王庆与河北的田虎,皆是呼啸山林,依托有利的地形与官府周旋,干的是烧杀抢掠的勾当,威名远播。
宋江提出落草梁山,又宣言“替天行道”,这口号还真有几分诱惑力啊。要不,从了他?
卢俊义暗自啐了声,满腔愁绪无处排揎。还能怎样啊?也罢,即便是落草为寇,也还是有转回余地的,等待时机接受招安吧。朝廷不正在招抚王庆、田虎么?
正自胡乱想着,船似乎停了下来,又听有人喝叱:“侍卫步军司虎翼水军登船检查,休得轻举妄动。”
应该是到西水门了。东京外城城门十余座,水陆两通,陆路可从卫州门、新酸枣门、封丘门、陈桥门、新曹门、新宋门、陈州门、南薰门、戴楼门、新郑门、万胜门、固子门入京,水路则从东水门、西水门、利泽门、东北水门、陈州水门入京,各设关卡盘查搜检。
彼时禁兵与厢兵中都设有水军。禁兵中的水军有侍卫步军司虎翼水军、澄海水军弩手、殿前司虎翼水军及于仁宗康定初年化为禁兵行列的原厢兵水军的登州平海水军。
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是宋朝的官署名,简称侍卫步军司或步司,与殿前司及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统称“三衙”,分统全国禁军,长官为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
真宗朝时,选虎翼军善水战者,为上虎翼。后又令在京诸军,选江、淮士座善水者,习战于金明池,立为虎翼水军,并在南方各地招募水军军卒。分殿前司、侍卫步军司两支虎翼水军,各有一指挥,都屯驻开封。
东京水门戍卫合该两支虎翼水军之职,搜检来往船只乃是每日惯例。
只听船老大陪笑道:“索都头,今日亲自巡检,辛苦辛苦。”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休得聒噪,检查完没事赶紧走。”
船老大答应一声,低头哈腰的让兵士登船检查。
这些军士守着这水门,平素油水可没少捞,往常也只有敷衍了事的应付一番,今日有那索都头盯着,俱是打起精神细细搜查。
渔船不大,只上下两层,上层歇息休憩,下层储放鱼货,几个军士上下搜了一番,也打开渔舱看了看,一来光线不强,二来腥味太重,只略略用白腊枪戳了几下便回禀上官:“索都头,没甚。”
暮色中,但见那都头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络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再看他装扮,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只斜皮气跨靴,端的是气度不凡。
他一拄手中的金蘸斧,沉声说道:“都给某好生查仔细了。那卢俊义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好端端的员外不做,偏要与贼人为伍,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某索超虽与他有旧,却也不敢徇私枉法。”
船舱下缩成一团的卢俊义黯然神伤:“原来是急先锋索超,却是老相识了。他故意这般言语,想来是有意放某一条生路的,此般恩情却不晓得何时方能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