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将军特普通钦于三天前收到的文祥的机密信件。
这两天,他寝食难安。
他火速派人去请乌拉城(吉林市)的吉林将军富明阿共商此事。
他正担心这一场初雪会影响飞骑去吉林。
不料城内的正街上,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打马声。
他听得马蹄声,似乎颇为熟悉。
他将貂皮围脖围上。
戴上棉盔。
叫了十几名亲兵。
提刀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
门外一队骑兵飞速而至。
来人身材魁梧,矮墩墩的,倒八字眉显得十分凶恶。
特普钦看到此人的白马雪中飞。
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正是吉林将军富明阿。
富明阿面带严肃的神色。
对着特普钦拱了拱手。
二人寒暄了几句。
就踏着白雪,进入府内。
特普钦将闲杂人等一概赶了出去。
富明阿看着特普钦虽然满脸横肉,但是比之以前,却瘦了不少,还眼圈发黑,显然这几日睡得不好。
他心急火燎的将文祥的劝降书拍在桌子上。
气愤的说道:“文祥是军机处二号人物,居然也投靠了新朝,真是让我惊掉下巴。你看我们二人该打回去吗?”
“打回去?”
特普钦将貂皮围脖摘去,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接着说道:“就凭你我这两三万人,也想打回去?盛京将军几日前,被一名太平军小将阵斩,你比我早知道吧?”
“这太平军攻势太猛,我们也是毫无招架之力啊。听说他们的大炮能打到两千米外。而且能打开花弹,就连沙俄的前线堡垒中,这种炮弹就都极少。加上关外的索伦兵和精锐都被抽调入关,喂了太平军,我们俩如何跟太平军拼命?”
说完,特普钦长叹了口气。
富明阿瞪着大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他烤着火,一脸愁容。
特普钦继续说道:“太平军将领谋士如云,武将如雨。咱们关外苦寒,粮食一年只能种一茬。垦边政策被西太后否了以后,咱们这粮食供给都是问题。你我拿什么跟太平军去拼?”
富明阿焦急的站起身来。
他在屋内踱了两步。
背着手说道:“文祥说慈禧和小皇帝、恭亲王都已经死了。咱们大清后继无人,这可真难决断啊。”
特普钦跟着说道:“这两日我想了又想。这文祥是个明白人,他跟随石达开,并没有因此受到诛杀,还给他封了官。太平军还保护了咱们在京师内城家人的安全。这么看来,这新皇可比当年我朝的摄政多尔衮可要强太多了。”
富明阿吐了一口浊气。
说道:“话虽如此,内城内三分之二的族人都被赶出来了,听说要被赶到你黑龙江来垦边。”
特普钦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一拳拍在大腿上。
说道:“这怨不得别人,他们安逸享乐太久了,多少人都日日声色犬马,不是抽大烟,就是狂窑子。来垦边也好,想起祖上的荣光,也许以后不会懈怠了。”
“你倒是想得开。现在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每到冬季,黑龙江封冻的十二月,沙俄就会向南侵犯。没有朝廷的援助,咱们也无力守卫边疆。四年前,我外兴安岭和库页岛,那么多领土都被割让出去了。若是沙俄白鬼再入侵黑龙江南岸,我国的京师恐怕都危险了。”
“谁说不是呢,沙俄狗皇亚历山大二世贪得无厌。对土地无限觊觎。你我怕是要早做决断了。”
看着天色渐黑。
特普钦让人宰了一只肥嫩的羊羔。
厨子摆上了铜锅,二人喝着烧酒,吃起了火锅。
富明阿虽然平日里最喜欢羔羊火锅。
但这次如同嚼蜡一般,食之无味。
他吃了几口,猛灌了一碗高粱酒。
他喷着酒气,愤懑的说道:“大清怎么就亡了呢?真的太匪夷所思了。南方的战况没想到那么快,曾国藩将近二十万兵马,在半壁山一战就全军覆没。原本指望汉人,现在是谁也靠不上了。”
特普钦放下筷子,也干了半碗酒。
他虽然心事重重。
还是劝道:“事已至此,你我没得选。人家太平军没派兵来征剿我们,已经留了余地。你我再不识抬举,恐怕连立足之地都没了。文祥能够力保我们一次,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
富明阿听出了特普钦的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抓住特普钦的手臂,急切地问道:“看来你准备投了?”
“投!干嘛不投?保不保住现在的位子,也无所谓。江山易主,也不是我们能抗衡的。顺应大势吧,老兄!”
富明阿被劝的心思活泛了。
“我也不能投降毛子去。毛子在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大屠杀,这笔血债,我至今不能忘怀。他妈的,让我投降毛子,比杀了我还难受。你说得对。我也就是太贪恋这位子了。也罢,交给太平军去吧,咱们回京师养老去。”
特普钦说道:“新皇帝未必是没有格局之人。你我驻守这里多年,换了谁,也未必有咱们守得好。不过你所辖的宁古塔,也该改一改了。你回去,将历年来为披甲人为奴的汉民,恢复他们正常地位,愿意回关里的,自愿回去。这也是你对新朝做的表态。”
富明阿点头道:“还得是你看的明白。来喝一个,咱们兄弟不纠结了。”
二人再次碰了杯。
将杯中酒喝干后。
二人联名给文祥回了信,并将宁古塔犯人发回内地的消息一并上奏新朝,请求下一步指示。
密奏经过八百里快马加鞭。
在四天后,送达京师。
养心殿内。
文祥将此消息上奏给了石镇清。
石镇清一目十行,看完了吉林将军和特普钦的奏报。
他看着二人已经俯首称臣。
面色和缓地点了点头。
“这两人经你力保,果然投顺了天朝。文爱卿,以你来看,这两人镇守东北边疆,靠谱吗?”
文祥故意迟疑了一下。
才慢慢说道:“特普钦和富明阿所带兵马不多,每人也就在一万多人左右,大多都是本地兵马,镇守东北十分熟悉。不过不少精锐兵力被抽调入关,现在战斗力一般,武器弹药更是供给苦难,还十分落后。微臣以为,严防沙俄,还是有必要派人加强下边防。”
石镇清点头道:“镇守边关不是儿戏,派人给他们运送过去一批新式步枪和火炮。另外,让他们裁汰老弱,加强训练,不可懈怠。等石云西征完乌里雅苏台,就让其驻守黑龙江,为北征做准备。”
文祥生怕石镇清穷兵黩武。
于是问道:“陛下打算何时对沙俄用兵?”
石镇清郑重说道:“也许由不得我们。只要沙俄敢动伊犁,朕就派兵三线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