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车在路上颠簸,林穗穗攥紧扶手,摇摇晃晃的。
车窗缝漏进的风卷着杨絮,糊在她脸上。
林穗穗拨弄开去,叹了口气。
她还是得想办法进军校读夜校。
不然三个月之期一到,她肯定会被赶回柳湾村。
思来想去,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去找陈叙问问看了。
死马当活马医。
车子到了济生堂,林穗穗进去的时候,正好带进一阵风。
头顶铜铃响动,正在给大爷包扎脚踝的陈叙抬头看了眼。
“穗穗?”陈叙有点意外,又有点担心:“你是哪儿不舒服?”
“我没事,不是来看病的。”林穗穗攥着裙角,有点为难情:“是有事想要拜托你。”
大爷正好是最后一个患者,包扎完了,就被老伴扶着走了。
林穗穗坐下来把军校夜校的事情说给陈叙听,最后请求道:“我就是不太想放弃,如果报名下学期的话,我很有可能在省城待不了那么久了。”
林穗穗的情况,陈叙大致都有了解。
省城现在的情况,他也都知道。
“待不了?为什么?”陈叙不解:“让临舟家里给你开个……”
陈叙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林穗穗嘴里的陆家,和陆家嘴里林穗穗的对比。
他抿了抿唇,向来都一副笑模样的人,神情也变得凝重了些。
“行,我想想办法,帮你试试。”
……
校长办公室。
临到了放学前,陆临舟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李校长没有绕弯子,开口道:“教育局李干事回了电话,会有人通知她,把资料直接交到教育局去的。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校长!”陆临舟立正敬礼,肩章上的金属扣撞出轻响。
李校长摆了摆手,茶杯盖扣在杯口发出“当啷”声:“你也别光顾着道谢。”
他指了指墙上的“军事技能比武”的奖状:“你一年没来,不知技艺生疏了没。”
陆临舟声音微沉:“正在抓紧时间加强训练。”
“行,那我眼睛盯着你呢。”李校长神情严肃:“下个月靶场考核,拿不到优秀回来,我跟你没完!”
陆临舟的后背绷得笔直:“是!”
他又敬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走廊的穿堂风掀起军帽檐,陆临舟刚走到拐角,身后就传来电话的“叮铃铃”的响声。
陆临舟脚步没停,转身走了。
办公室里的李校长接起电话,捏着听筒:“喂?”
……
蝉鸣声里,林穗穗回了陆家。
陆远国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搪瓷缸里的茉莉花浮了两层。
见林穗穗回来,陆远国笑着说道:“穗穗,听说你做了件好事,有人来家里感谢了?”
“嗯,今天来了对小夫妻。”林穗穗的脸“腾”地红到耳根:“他妈妈就是我在站台救的阿姨。”
林穗穗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不过东西我都没有要,怕给您产生麻烦。”
陆远国点点头:“这个我也知道了,是个懂事孩子。”
“陆叔您别夸了,换谁看见了都得伸手。”
话没说完,院门“吱呀”响,穿军装的身影逆着光进来,肩章上的金属扣晃得林穗穗眯起眼。
陆临舟的军帽檐压得很低,阴影里露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
阳光顺着帽檐淌下来,腰带上的皮扣泛着温润的光,那模样让林穗穗都看呆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陆临舟穿军装。
林穗穗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角,她应该克制住了没有流口水吧……
“怎么又回来了?”陆远国放下报纸,藤椅发出“吱呀“响。
“临舟回来了?”周瑾园满眼惊喜,从房里探出头:“回来得好!”
“住不惯军校寝室?“陆远国打断她,目光落在陆临舟脸上。
陆临舟军装布料摩擦的“沙沙”:“没有,之前也一直都住寝室。今天是回来拿教材,爸。”
陆远国看他两眼。
明明最近每天都回来住,哪里是今天拿教材?
周瑾园忙上前去拍拍陆临舟的后背:“你愿意回来,爸爸妈妈都欢迎。要是不忙的话,干脆走读!这样爸妈能每天见到你,那更好!”
“胡闹。”陆远国的茶杯“当”地搁在石桌上,茶水晃出细纹。
周瑾园向来是最识大体的,怎么一到儿子面前,就糊涂了?
陆远国沉声道:“军校规矩是你能改的?临舟荒废一年学业,该在学校抓紧时间补回来的。”
“我就想我儿子!”周瑾园笑着打趣:“我巴不得他天天回来!”
几人正说着,客厅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起来。
于婶从厨房匆匆出来,擦了擦手,接起电话:“穗穗!找你的电话!”
林穗穗愣住:“找我的?”
打来陆家的电话,怎么会是找她的呢?
她看见陆临舟偏过头,喉结轻轻滚动,阳光正照在他肩章的五角星上,映得那抹阴影里的唇角似有若无地上扬。
抓起听筒时,掌心全是汗:“喂?您好?”
“请问是林穗穗同志吗?”听筒里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这里是教育局招生办,您的夜校报名资料于明日十点前补交至教育局门卫室,可补办报名手续。”
林穗穗一愣,夜校?
她可以报名了?
真的假的?
“不好意思我确认一下。”指尖掐进掌心,听见自己的心跳又急又重:“您是说,我可以报名了?”
“是的呢同志。”
这一刻,林穗穗觉得对面的声音如天籁般好听!
“知道了!谢谢!“林穗穗挂断了电话,坐在那儿恍惚半天。
陆临舟觉得她反应不对劲,走到她身边,凝眸看向她发红的眼角:“怎么了”
“陆临舟!”
陆临舟一怔,林穗穗还是一如既往,激动的时候,就会喊他的全名:“嗯?”
“我可以交资料念夜校了!”
她眼睛亮亮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仿佛下一秒就高兴得要跳起来挂在他身上了。
他喉结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