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互相使了个眼色,侧着身子,一个接一个从那道石头缝里挤了进去。
一进去,那股子阴冷劲儿更足了,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只见那棵大白树(我实在不想叫它发光树,听着像什么好东西似的,毕竟这阴冷的气息并不像什么好东西)就在眼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吓人。
离得近了才看清,树干上那些哪里是什么藤蔓,分明就是一条条粗得像蟒蛇似的黑色锁链,死死地缠在树上,锁链表面还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看都看不懂的鬼画符,透着一股子邪气。
“我的娘诶……”白袍缩在我后面,声音似乎都已经变调了,“这……这锁链是捆啥的?难不成怕这棵树跑了?”
他这话说的,让我们后背都凉飕飕的。
孟蝶脸色更白了,怀里的青莲光晕微微荡漾,像是在抵抗着什么。还不断低声说:“不是怕它跑……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里面的东西?什么东西”我听到,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细想,手里那截建木之根就跟发了疯似的,烫得我龇牙咧嘴,那股子想要往前冲的劲儿更大,还一抖一抖的,震得虎口发麻。
“这破木头!到底想干啥!”我忍不住骂出声,死死攥住它,生怕它脱手飞出去。
就在这时,夏夏突然用盘古斧指向枯树底部:“你们看!那树根底下,好像……坐着个人?”
我们全都一个激灵,顺着她指的方向眯起眼仔细瞧。
果然,在那片惨白的光晕映照下,枯树盘根错节的根部阴影里,似乎真的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是谁?”年轻人立刻压低声音喝道,同时往前半步,把我们挡在身后。
那个人影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一个干涩、沙哑,像是几百年没说过话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这世间难得死气?
“又……来了……送死的……”
这话听得人火大!
夏夏第一个不干了,斧头一扬:“放你娘的屁!你是谁?快说出名讳,别装神弄鬼的!是不是刘璋刘备那俩龟孙子派你在这守着的?云南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那人影发出一阵“嗬嗬”的、似有是破风箱似的笑声,也有拉风箱的声音,反正就是听着格外刺耳。
“刘璋……刘备……呵呵……棋子……罢了……你们……闯进这养魂圣地……惊扰了祂……就都……留下吧……”
养魂地?祂?
这词儿听着就邪门!
我一时还没琢磨明白,猛地感觉脚底下的地面微微一颤!不是地震那种,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翻身!
“小心!”年轻人大吼一声。
哗啦啦——!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头顶传来,我们抬头一看,魂儿差点吓飞了!
只见那些缠绕在枯树上的巨大黑色锁链,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好几条如同毒蛇般从高处猛地向我们抽打过来!带起的阴风刮得人脸生疼!
“躲开!”年轻人一把推开旁边的白袍和阿雅,自己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一条砸下的锁链。
那锁链砸在地上,碎石飞溅,留下一条深沟。
夏夏骂了句脏话,抡起盘古斧就朝一条扫来的锁链砍去!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锁链被磕开,夏夏也被震得倒退两步,虎口发麻:“妈的!真硬!”
琳琅小妹舞动芦叶枪,叮叮当当格开攻击,护着孟蝶和璐璐后撤,孟蝶虽然虚弱,但眼神还是锐利,紧盯着枯树和那个人影,怀里的青莲光芒暴涨,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似乎对那些锁链有点抵御作用,让它们的速度稍微慢了那么一丝。
我手里握着那截滚烫的建木之根,这玩意儿现在不仅烫,还嗡嗡直响,震得我整条胳膊都在抖。隐约感到那指向的,根本不是那些飞舞的锁链,而是直直地对着枯树底部,那个模糊人影的方向!
“这木头……它指着那个家伙!”
年轻人刚躲开一次攻击,气息微乱:“擒贼先擒王!那家伙可能是关键!我和夏夏掩护你!试试能不能靠近!”
“好!”我也豁出去了,这鬼地方,不搞定源头,我们都得被这些破锁链抽成肉泥!
我猫着腰,趁着夏夏和年轻人吸引大部分锁链攻击的空当,拼命往枯树底下冲。
但是似乎越靠近,那股阴寒的感觉越重,手里那建木之根也越发滚烫,两种极端的感觉交织在一起,简直要了命了。
眼看离那个人影只有十几步远了,突然,两条特别粗的锁链像是有了意识,一左一右,如同剪刀般向我绞杀过来!速度太快,我根本躲不开!
“蝉姐!”琳琅惊叫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里那截烫死人的建木之根当成棍子,朝着绞杀过来的锁链猛地一捅!
嗡——!
一声奇异的、不像金属碰撞的闷响。建木之根上那些淡金色的纹路骤然爆出一团柔和却坚韧的金光,那两条来势汹汹的锁链撞上金光,竟然像是遇到了克星,猛地一滞,然后触电般缩了回去!
这……似乎有效果!
我心头一喜,可还没等我站稳,枯树底下那个一直蜷缩着的人影,突然抬起了头!
阴影中,还是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双眼睛——那是一双完全没有眼白、一片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怨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建……木……”不断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扭曲情绪,“残留的……灵性……为何……帮他们……”
话音未落,整个巨大空间猛地剧烈摇晃起来!比刚才那次猛烈十倍!头顶上开始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那棵发光的枯树光芒也变得明灭不定,树干上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类似人脸的模糊光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不好!这地方要塌了!”年轻人大喊,“快退!退回通道!”
“那个人!”我指着枯树底下。
那个诡异的人影,在剧烈的震动中,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晚了……‘祂’被惊醒了……你们……谁都……走不了……”
轰隆!
一声巨响,我们刚才进来的那道石头缝隙,被一块坠落的巨石彻底封死!
完了!退路真没了!
烟尘弥漫中,我感觉手里的建木之根传来一阵强烈的悲恸和决绝的意念,它不再指向那个人影,而是猛地指向枯树的树干中心!仿佛那里,有它必须要去完成的使命!
“年轻人!”我在一片混乱中嘶声喊道,“这木头……它要我们去树心!”
夏夏一斧子劈开一块掉落的石头,抹了把脸上的灰:“妈的!没路走了!信这木头一回,跟它拼了!”
孟蝶在琳琅的搀扶下站稳,青莲的光努力撑开一小片安全区域,咬着牙:“别无他法了!树心可能是唯一生机!”
年轻人眼神一凛,当机立断:“所有人!跟着蝉!往树心冲!”
我们几个人,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跟着那截发疯般指引方向的建木之根,拼命冲向那棵散发着不祥白光
而树底下呢,那双纯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
这时候我依然死死攥着那截发烫的建木之根,完全不敢懈怠,拼命要往那惨白树干里钻。
头顶上碎石哗啦啦往下掉,砸在那些舞动的黑色锁链上,叮当乱响。
“跟着我!”下意思吼了一嗓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顺着建木之根的牵引就往树根处冲。
年轻人和夏夏一左一右护着我,磕飞抽过来的锁链。
离得越近,越觉得那棵树大得吓人,树干上那些扭曲的人脸光影哀嚎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树下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怎么的,就剩那双纯黑的眼睛,好像还在阴影里死死盯着我们,让人脊梁骨发冷。
“树心!入口在哪儿?”夏夏一边挥斧头一边喊,“这光秃秃的,连个树洞都没有!怎么搞呀”
我也急啊,这破木头光知道抖,指着一个地方不动弹。
眼看一块大石头差点砸孟蝶头上,被琳琅用枪尖险险挑开。
“快想想办法!这树要塌了!”白袍大声提示我们
就在这时,建木之根那些淡金色纹路猛地亮了一下,指向的那块树干,就是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地方,突然泛起了水波一样的涟漪,白光被荡开,露出一个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模糊的洞口!
“这里!”我大喊一声,也来不及多想,第一个就钻了进去。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跟着冲进来。
奇了怪了,一进这树心,外面天崩地裂的声音好像一下子被隔绝了,变得朦朦胧胧的。
里面空间不大,光线是一种柔和的、暖洋洋的白,跟外面那种惨白阴冷完全两样,最中间,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跳动着的乳白色光球,看着就让人心里莫名安静下来。
我手里的建木之根一下子就不烫了,也不抖了,变得温顺无比,它轻轻从我手里飘起来,慢悠悠地飞向那团光球,然后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样,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嗡……
一声轻微的震颤,那乳白色光球的光芒变得凝实了一些,散发出的暖意更足了。
“结……结束了?”阿雅喘着气,不敢相信。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都有点脱力,孟蝶靠着墙壁滑坐下来,脸色好了点,怀里的青莲光芒也平稳了:“好像是……建木残留的灵性,稳住了这里。”
夏夏走到树壁旁边,用手摸了摸:“外面没动静了。那些锁链也消停了。”猛的回头看我,“蝉姐,那破木头……算是回家了?”
我点点头,心里有点复杂,这惹祸的根子,最后倒是救了我们一命,确实万物都是坏中有好,好中有坏。
年轻人一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尤其注意着我们进来的那个“洞口”,那涟漪还在。
“此地不宜久留。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外面那个鬼东西不知道还在不在,退路也被封了,得找别的出路。”
刚说完,那团乳白色光球轻轻闪烁了一下,一道柔和的光束射向树壁另一侧,那里立刻又荡开一个涟漪,形成一个新的出口。透过出口,我们竟然看到了外面正常的景象,好像离我们进来的那个山谷不远!
“它……它在给我们指路?”璐璐惊讶地说。
“管它呢,能出去就行!”白袍第一个来了精神。
我们不敢怠慢,赶紧从这个新出口钻了出去。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虽然天色阴沉,但比那鬼地方的惨白强一万倍。
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发光的树,身后就是个普通的小山包,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噩梦。
“妈的,总算出来了。”夏夏一屁股坐在地上,“刘璋刘备,还有树底下那个黑眼睛的怪物,这账迟早要算!”
年轻人走到我身边,脸色凝重:“蝉,云南兄弟失踪,和这养魂地肯定脱不了干系。但眼下,我们连对手到底是谁都没摸清,树底下那东西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了。”
我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他说得对,又是“棋子”,又是“祂”,还有“养魂圣地”,这潭水深得很。
孟蝶被琳琅扶着走过来,轻声说:“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人手折损,需要休整,更需要情报。盲目追查,只会再次被引入陷阱。”
年轻人眼神锐利起来:“没错。南中地区,势力错综复杂,但也是我们唯一可能找到突破口的地方。那个南中寨子,寨老的态度暧昧,我怀疑他跟这事也有牵连。我们必须回去,拿下南中寨子,把它变成我们的据点!有了立足之地,才能查清真相,给云南报仇!”
“对!杀回去!这狗娘养的刘备和刘璋暗坑我们”夏夏噌地站起来,“那老东西要是不识相,姑奶奶的斧头可不认人!”
我看着大家,虽然疲惫,但眼里都憋着一股火。是啊,没个自己的地盘,到处流窜,只会被人当枪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走!”我深吸一口气,“速度回南中寨子!这次,不是去求人,是去拿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