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紧捏着捏着那颗温乎乎的白石球,心里直犯嘀咕。这玩意儿刚才还发光发热,把孟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现在却像个普通鹅卵石似的,安安静静躺在我手心里。
而那边孟获和祝融夫人张罗的宴席热闹非凡,可我总觉得这欢喜底下,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蝉蝉,你咋不吃啊?”璐璐凑过来,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递给我一块烤得焦香的鹿肉,“这肉可香了!”
我接过肉,并没什么胃口,眼睛忍不住又瞟向孟蝶,正笑着跟祝融夫人说话,脸色是红润了,可那笑容……总觉得有点飘,
偶尔她眼神扫过来,里面一闪而过的东西,让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像我认识的孟蝶。
年轻人碰了碰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别盯着看了,容易让人起疑。”
我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下意识又摸向腰间那张老猎户送的弓。手指划过弓臂前端那有点扎手的金属装饰,昨天就是它划破了我的手指,血滴在黑匣子上,才引出这石头救了孟蝶。这事也太巧了点儿。
“诶,你们说,”夏夏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含糊地说,“那老伯伯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不然为啥偏偏送你这张弓?”
琳琅抱着枪,靠在竹柱上,冷冷接话:“荒山野岭,独居老猎户,本就蹊跷。”
正说着,祝融夫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我腰间的弓上,又看看我紧攥着的石球。“梁蝉姑娘,”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这石球,可否再借我一观?”
我把石球下意识递过去
这时候她托在掌心,仔细端详,指尖隐隐泛起点点红光,似乎在感应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眉头微蹙,把石球还给我,又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我那张弓的金属装饰。
“阴沉木为弓身,陨铁为饰……难怪。”她自言自语般低语,随即犀利眼神抬眼看向我,眼神锐利,“姑娘,你体内,是否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灼热之力?比如……与火相关?”
我心里一惊,她怎么看出来的?我师父木木老头确实传过我火神乱刃的技法,但这玩意儿时灵时不灵,我自己都掌控不好。
随即点点头,没否认:“夫人好眼力,是学过一点皮毛。”
“皮毛?”祝融夫人微微一笑,“能引动这净明石反应的,可不仅仅是皮毛。这石头并非凡物,它内蕴木、金相克相生的灵韵,需以至阳之火为引,方能激发其净化之力。
昨日你指尖血带出的,正是你体内火灵的一丝气息,加上这张特殊材质的弓恰好提供了金锐之气,阴差阳错,才打开了匣子,救了蝶儿。”
她顿了顿,再看向璐璐:“这位姑娘,我观你气息清正,身上似乎带有古老的传承之物?”
璐璐愣了一下,老实答道:“夫人,我……我学过一些《太平要术》的医术,身上带着一面家传的昆仑镜。”
“《太平要术》……昆仑镜……”祝融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我的目光更加深邃,“造化,真是造化。梁蝉姑娘,你想彻底掌控这净明石的力量吗?或许,它能助你真正的彻底驾驭体内的火灵,也能……让南中这片土地,获得久违的安宁。”
很明显话里有话,毕竟说完不经意间眼神瞟了一眼正在和孟获喝酒的孟蝶。
我和年轻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孟蝶的“康复”果然有问题,这南中之地,暗流比我们想的更深。
“夫人,需要怎么做?”我深吸一口气问。
祝融夫人压低声音:“今夜子时,后山祭坛。带上石球、你的弓,还有这位璐璐姑娘和她的昆仑镜。此事需隐秘,莫要让……其他人知晓。”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孟蝶的方向。
宴席散后,我们回到安排的竹楼,
子时将近,月光清冷,我们三个悄悄溜出寨子,跟着祝融夫人派来的心腹,来到了后山一处隐蔽的祭坛,祭坛很古朴,中央刻着复杂的图腾。
祝融夫人已经等在那里,神色凝重。“时间紧迫,我开始吧。”她让我站在祭坛中央,手握石球和弓,让璐璐站在我身后,手持昆仑镜,口诵《太平要术》中的安魂定灵篇章。
接着,祝融夫人双手结印,周身泛起炽热的红光,低喝一声,一道精纯的火灵之力打入我体内!
顿时觉得丹田里那股一直躁动不安的火灵像是被点燃了,疯狂涌动!
几乎同时,璐璐的昆仑镜射出清冷光辉,罩住我全身,帮我梳理着狂暴的力量,而手中的石球再次发出柔和白光,与弓身上的金属装饰产生共鸣,一股清凉坚韧的气息融入火灵之中!
木生火,火克金,金又生水(石球的净化之力)……几种力量在我体内激烈碰撞、交融!
现在我能清晰感觉身体像要炸开,又像是在被重塑,痛苦又奇妙。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渐渐平息下来,睁开眼,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体内那股火灵温顺了许多,意念一动,便能如臂指使,甚至能感受到脚下大地的脉络,空气中草木的呼吸。
祝融夫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欣慰:“成了!净明石之力已与你火神乱刃彻底融合,此刻起,你便是这南中山川木金火灵共同认可的主人。”
就在这时,祭坛周围忽然亮起无数火把!
孟获带着大批武士围了上来,脸色铁青:“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引外人窃我南中灵韵?”
祝融夫人上前一步,朗声道:“大王!你看清楚!梁蝉姑娘已得山川认可,这是天意!而非窃取!你难道没发现,蝶儿归来后,寨中隐有阴秽之气盘旋不去吗?唯有真正的灵主,才能驱散邪祟,保我南中太平!”
孟获一愣,看向我。
我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那股新生的力量,轻轻一跺脚,
霎时间,周围山林无声摇曳,脚下大地传来温和的共鸣,祭坛上的图腾微微发亮。
在场的所有南中人,包括孟获,都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敬畏与亲和。
孟获脸上的怒气消了,变成震惊,继而化为复杂,最后他长叹一声,单膝跪地:“灵主在上!孟获……愿率南中,听凭差遣!”他身后的武士们也纷纷跪下。
我赶紧让他起来,心里有点发懵,这就成“灵主”了?随即再次看向祝融夫人,只见她对我轻轻点头。
第二天,消息传开,
我这个外来客,莫名其妙成了南中名义上的老大,但我哪会管这些啊?
我像曾经扬州城那样把璐璐推到前面,对着孟获和所有头人说:“管理寨子,安抚百姓,我不如璐大姐!她精通医术,心怀仁术,又是太平道传人,最适合带领大家过安稳日子。以后,南中的具体事务,由璐璐城主决断,我会作为守护者,保此地安宁。”
璐璐吓坏了,直摆手,但祝融夫人率先表示支持,孟获也没反对。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站在高处,看着脚下逐渐恢复生机的寨子,璐璐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地给族人分发草药,安排活计,孟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眼神复杂,那丝诡异的紫芒似乎淡去了不少。
夏夏凑过来:“嘿,蝉姐,这下可真成一方霸主了?”
我踢了他一脚:“霸你个头!麻烦事才刚开始呢。”
我摸着那张变得无比亲切的猎弓,感受着体内平稳流动的力量,南中是暂时稳住了,但那个丢出黑匣子的老太婆,那些尸傀,还有孟蝶身上的谜团……都像远处山峦间的薄雾,还没散开呢。
这时候,一只羽毛鲜艳的鸟儿掠过蓝天,发出一声清脆的啼叫。我心里那点不安,又悄悄冒了头。这担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卸下。
璐璐当上城主后的日子,表面上看,寨子里是挺太平的
经常亲自带着人整理药田,分配猎获,用那套《太平要术》里的法子给人看病调养,大家伙儿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孟获和祝融夫人也真给她撑场面,大事小情都先过问她,我这个“灵主”反倒清闲得很,每天就带着夏夏他们在附近林子里转悠,熟悉我这股新得来的力量。
可我心里那根弦,一直没敢松,
尤其是当天晚上,我起夜,迷迷糊糊看见孟蝶一个人站在竹楼的阴影里,面对着黑漆漆的山林,一动不动。
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那表情……冷冰冰的,跟我认识的孟蝶完全不一样,我喊了她一声,她猛地回头,脸上又挂起了那种温温柔柔的笑,说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太不对劲了,她那眼神,转得太快了,快得有点假。
我把这事跟年轻人说了,他也沉吟半天,说:“孟蝶表妹回来之后,是有点怪。但祝融夫人好像知道点什么,却又不点破。咱们得留神,别打草惊蛇。”
第二天下午,我和夏夏在寨子边的溪流旁练习控火,现在能让一小簇火苗在指尖听话地绕来绕去,还能借着那张猎弓,把火灵附在箭上射出去,箭钉在树上,能烧好一会儿才灭,威力比我以前的射日弓还猛。
“蝉姐,你这手太帅了!”夏夏一边啃着野果子,一边咋呼,“以后烤肉可方便了!”
我被他逗乐了,刚想损他两句,就听见璐璐那边传来一阵喧哗。我们赶紧跑过去,看见几个南中老人围着她,情绪激动,叽里呱啦说着土话,璐璐一脸为难,孟获和祝融夫人也在。
“怎么回事?”我挤进去问。
璐璐看到我,像看到救星:“蝉蝉,你来得正好!这几位阿公说,寨子西南边那片老林子,最近邪门得很,牲畜晚上老是无缘无故惊跑,还有人听到里面有怪声,像是……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听不清说什么。他们担心是山鬼作祟,想请我去做法事。”
祝融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对那几个老人说:“那片林子祖辈就有禁忌,平时少去便是。璐璐城主事务繁忙,这点小事,不必惊动。”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阿公颤巍巍地说:“夫人,不是我们大惊小怪,是……是有人看见林子里有白影子飘,跟……跟之前害了孟蝶小姐的那种东西,有点像!”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僵了,所有人都看向孟蝶,此刻她就站在祝融夫人身后,脸色白了白,勉强笑道:“阿公看错了吧,我……我这不是好了吗?”
但我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我心里一动,那股融合后的力量让我对周围的气息特别敏感,悄悄感知了一下孟蝶的方向,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舒服的阴冷气息,跟她之前被黑匣子邪气侵染时很像,但又有点不同,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藏得很深。
“我去看看吧。”我开口道,“既然是山林里的事,我这灵主去看看也是应该的,璐璐大姐你留下处理寨子里的事。”
祝融夫人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有劳灵主。不过那林子古怪,务必小心,不要深入。”
年轻人自然要跟我一起去,夏夏也拎着斧头嚷嚷着同去。我们仨简单准备了一下,就朝着西南边的老林子出发。
越靠近那片林子,感觉越不对劲。周围的鸟叫虫鸣都少了,静得让人心慌。
林子里的树木长得奇形怪状,枝叶浓密,阳光都很难透下来,显得阴森森的。
“啧,这地方,跟咱们之前躲雨那片林子有得一拼。”夏夏搓了搓胳膊,“凉飕飕的。”
年轻人握紧了剑柄,低声道:“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我屏住呼吸,仔细感应。
果然,林子深处,传来一种细微的、密密麻麻的“沙沙”声,不像是风吹树叶,倒像是……很多脚在地上拖行的声音。而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腐烂树叶又混合了某种香料的味道,闻着让人头晕。
我示意他们停下,自己猫着腰,借着树木的掩护往前摸了一段,拨开一丛灌木,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面一小片空地上,密密麻麻地站着几十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它们穿着破烂的南中服饰,皮肤灰白,眼神空洞,动作僵硬,跟之前袭击我们的那些尸傀一模一样!但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只是在原地小范围地晃动,没有攻击性。
而在这些尸傀中间,飘着一个淡淡的、几乎透明的白色影子!
看轮廓,像个穿着长袍的老太婆!手里似乎拿着个什么东西,正对着那些尸傀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咒语,尸傀们身上的阴气正在一丝丝地被抽走,汇聚到她手里的物件上!
果然是那个老太婆!她还没走!她一直在附近,用这种方法收集阴气!难道孟蝶身上的异常,也跟她有关?
我正看得心惊,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一个白色的影子猛地转过头来!虽然没有清晰的五官,但我能感觉到一道冰冷恶毒的视线锁定了我!
“不好!被发现了!”
老太婆的影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呼啸,原本呆滞的尸傀像是接到了命令,齐刷刷地转过头,空洞的眼睛全都看向我们藏身的方向!现在它们全部动了嘶吼着朝我们扑了过来!
“跑!”年轻人大喊一声,一剑劈翻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尸傀。
夏夏抡起斧头,哇哇大叫:“怎么又是这些鬼东西!没完没了啦!”
我们边打边退,这些尸傀比之前的更难缠,动作快了不少,而且好像不怕疼似的。我张弓搭箭,附上火灵的箭矢射出去,能瞬间点燃一个尸傀,但它们数量太多了!
眼看就要被包围,我急中生智,调动体内那股与山林相连的力量,猛地一跺脚,低喝一声:“起!”
地面微微震动,我们周围的树木根系突然破土而出,像活了一样,缠绕住靠近的尸傀的脚踝,暂时阻挡了它们的攻势。
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三个拼命往林子外跑,那白色的影子在后方发出愤怒的尖啸,但没有追来。
一路狂奔回到寨子,把看到的情况一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祝融夫人立刻下令加强戒备,尤其是晚上。
孟蝶听到“白色影子”和“收集阴气”时,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被祝融夫人一把扶住。祝融夫人看着她,眼神里都是心痛,
到了晚上,祝融夫人单独来找我,开门见山:“梁蝉,你都看到了。蝶儿……她身体是恢复了,但魂魄可能被那妖婆动了手脚,留下了一缕阴魂作为印记,甚至可能是……监视我们的眼睛。那妖婆收集阴气,恐怕是在准备什么邪术,目标很可能还是蝶儿,或者……是你这个新晋的灵主。”
我心里发沉,果然如此。“夫人,有什么办法能揪出那老太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吗?总不能一直防着。”
祝融夫人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道:“祭山大会就要到了。那是南中最盛大的仪式,届时山川灵脉最为活跃。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机会,引蛇出洞,并帮蝶儿摆脱控制。但这需要你这个灵主的力量,也需要……冒险。”
我看着指尖跳跃的火苗,又摸了摸腰间的猎弓。冒险?我们姐妹踏进南中开始,哪天不在冒险?
“夫人,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我深吸一口气,“这事儿不解决,大家谁都睡不安稳。”
祝融夫人转过身,目光灼灼:“好!那我们就给那老妖婆,准备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