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敲完的那一瞬,他又将它一字一字删掉。
连发送都没按下。
他缓缓扣上手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老师,准备去现场了。”有人在旁边提醒。
池珣懒懒地站起身,眉眼低垂,声音凉淡:“走吧。”
他依旧神色冷静,步伐稳重,像是对清浔的离开毫不在意。
可他知道,今天的咖啡不对,行程表不对,连空气里都淡了几分她留下的温度。
他在走向摄影棚的路上,还是习惯性地朝左前方看了一眼。
那里,曾经是她习惯站着的位置。
可如今,只剩几个匆忙路过的工作人员。
她走了。
他亲手推开的那个人,真的走了。
他低头,收敛所有情绪,声音淡得几乎没有温度。
“开始吧。”
池珣结束了一整天满档的工作,天已经黑透了。
保姆车稳稳停在熟悉的地下车库,他习惯性地摘下耳机,单手撑着额角,眼神有些发沉。
助理在旁边小心翼翼地低声提醒:“池老师,到了。”
他“嗯”了一声,推开车门,迈步走下去,步伐沉稳,仿佛一切都和平常无异。
电梯一路缓缓上升,直到停在顶层。
他用指纹开门,门锁“滴”地一声,轻响。
熟悉的玄关映入眼帘。
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等着,等着那个细微的脚步声。
以往这个时候,清浔总会轻轻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包,语气温温软软:“池老师,辛苦了。”
有时候,她还会递上刚泡好的温水,或者他最喜欢的姜茶。
可这一次,房间里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没有她的声音,没有她的脚步,没有她留下的温度。
池珣站在玄关,手指摩挲着门卡,怔了好几秒,才慢慢换下鞋。
客厅的灯是关着的。
他走过去,随手开了灯,熟悉的布置映入眼帘,可又有哪里说不出的陌生。
他下意识地往阳台走去。
阳台上,原本摆着的那一排小花架,此刻空荡荡的。
那些她养了很久的绿植,她喜欢的风信子、薄荷、小雏菊,全都没了。
连小花架上那块她手写的木牌也被细细收走,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池珣慢慢蹲下去,指尖在空空的花盆上摩挲,指腹扫过一层浅浅的尘灰。
一缕冷风吹过,他抬头,才发现连阳台上那条她用来晾衣服的小围巾也不见了。
他站起来,目光在屋内缓缓巡视。
原本随处可见她气息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
茶几上,曾经她爱喝的酸奶不见了,沙发一角,她喜欢窝着用的小毛毯也被收走,连小巧的手机支架也没留下。
他脱了外套,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冰冷的白光亮起。
他愣了一下。
冰箱里井然有序,却空得可怕。
她会提前备好的水果、果冻、小零食,甚至她喜欢喝的淡盐水,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他爱喝的矿泉水,整齐地堆放着,冰冷、克制。
以前的她,总会偷偷往冰箱里塞一些他不爱吃的甜品,说是自己减肥时偶尔的犒劳。
池珣那时总会嫌弃:“这么甜,不怕胖死?”
她却眨着眼睛,凑过去小声说:“那池老师帮我吃掉嘛。”
他会装作不耐烦地偏开头,实则每次都会悄悄帮她吃完。
现在,那些甜甜的味道,统统消失了。
她真的,什么都带走了。
连厨房那个她经常用的小电饭锅,也一并收拾得干干净净。
她走得彻底,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池珣靠在冰箱门上,缓缓闭上眼,喉咙发紧,像是有什么涩涩的情绪堵在心口,慢慢地膨胀、发涨。
他掩上冰箱门,脚步迟缓地走向卫生间。
灯一亮,熟悉的布局,熟悉的白瓷台盆,可牙刷杯里,只剩他孤零零的一支黑色牙刷。
清浔那支可爱的小牙刷,嫩粉色的,刷柄上还有个快掉色的卡通小兔,彻底消失了。
连她喜欢用的小牙膏都带走了。
仿佛,她从来没住过这里。
池珣站在洗手台前,盯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眼神微微发沉。
以前,她刷牙总是心不在焉,泡沫黏在嘴角,他会嫌弃地给她擦掉。
她会嘟着嘴抱怨:“池老师,别老是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我会刷干净的。”
他记得她那时候笑得甜,眼睛弯弯的,牙膏泡沫沾在鼻尖。
池珣突然觉得胸口发紧,像是堵住了什么,说不上来是哪种难受。
他缓缓关掉卫生间的灯,回到客厅,机械地坐在沙发上,双肘支在膝盖上,手指扣着手机,沉默了许久。
他单手撑着眉心,习惯性地想喊:“清浔——”
可声音哑在喉间。
再也没有人会应他一声“池老师”。
他抬手,抓过遥控器,随手打开电视,调到她喜欢看的综艺频道。
可节目还没播完,他就烦躁地关掉。
他抓起手机,点进微信。
对话框依旧停留在那条:
【池老师,今天的行程我都整理好了,祝您顺利呀!】
他慢慢打下一行字:
【你什么时候回来?】
盯了很久,他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他翻上去,看到曾经她发的那些琐碎消息。
【池老师,今天给你买了新的润喉糖!】
【池老师,你今天吃得有点少,晚上别饿着。】
【池老师,晚上早点回家,我给你煮了你喜欢吃的面!】
他记得那晚回去,她戴着围裙站在厨房,气鼓鼓地等着他,声音软软的:“你怎么又加班?汤都快凉了。”
他那时候没有回应,只是在洗完澡后,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连她的发圈,都不再遗落在洗手台上。
连她的发梳,都不再占据他的抽屉。
她真的,搬走了。
不再属于这个空间,不再属于他的生活。
他靠进沙发,仰头看着天花板,嗓子涩得发紧。
他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告诉自己,这样挺好。
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
可心脏却像被掏空了一块,越是安静,越是锥心。
房间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