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蒙教授在防空掩体中紧握望远镜,镜片映出远处马奇诺防线北段腾起的硝烟。
德军装甲部队扬起的尘雾如同黄色巨蟒,在防线前数百米处来回游弋,重炮轰击声震得掩体顶部簌簌落土。
通讯兵攥着刚截获的电文冲进掩体,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音:“教授!德军正在向埃皮纳勒要塞发动正面进攻!”
杜蒙的瞳孔骤然收缩。埃皮纳勒是马奇诺防线最坚固的枢纽之一,部署着三百毫米巨炮和地下弹药库。
他迅速摊开地图,用红笔在防线标注处反复摩挲:“立即向魏刚将军报告,要求调派第7装甲师支援侧翼——德国人不会真的撞这堵铁墙。”话音未落,掩体顶部突然传来剧烈震颤,一枚炮弹在百米外炸开,气浪掀翻了墙角的通讯设备。
与此同时,陆军部作战室里,魏刚将军的手指重重叩击着沙盘上的马奇诺防线模型。这个精雕细琢的铜制模型曾是法国军事荣耀的象征,此刻却成了烫手山芋。参谋们围在四周,争论声此起彼伏:“将军,埃皮纳勒要塞正在遭受饱和攻击,必须增兵!”“可是敦刻尔克方向的侦察显示,德军主力仍在集结!”
魏刚将军摘下金丝眼镜,用手帕反复擦拭镜片。
窗外巴黎的火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他忽然想起杜蒙教授三天前的警告:“当德国人让你看见进攻,那一定是陷阱。”此刻桌上的情报地图里,埃皮纳勒的红色攻势标记如同滴在白纸上的血渍,而北方海岸线却诡异得平静。
“命令埃皮纳勒守军,执行‘钢铁壁垒’计划。”魏刚将军的声音突然响起,作战室瞬间安静,“把第7装甲师调往加莱,第12步兵师秘密转移到色当地区。”参谋们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开口:“将军,这等于放弃埃皮纳勒!马奇诺防线...”
“马奇诺防线是我们的盾牌,但战争不是盾牌对撞的游戏。”魏刚将军的目光扫过地图上蜿蜒的防线,想起杜蒙提供的资料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据——防线每公里造价高达1500万法郎,却在阿登森林方向留下八十公里缺口。他抓起红笔,在色当与阿登森林交界处狠狠画了个圈,“告诉杜蒙教授,让他立刻来陆军部。”
杜蒙抵达时,作战室的氛围凝重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巨大的地图前,魏刚将军正在用细沙标注德军动向,那些代表进攻的红色沙堆在埃皮纳勒堆积如山,而阿登森林方向却仅有稀疏的几点。“教授,您觉得德国人为什么要在马奇诺防线浪费炮弹?”魏刚突然发问,手中的木尺重重敲在色当的位置。
杜蒙盯着地图,喉咙发紧。他想起学生情报小组传来的消息——阿登森林深处,最近一周夜间常有重型车辆的轰鸣声。此刻魏刚将军的木尺仿佛变成一把匕首,正缓缓挑开战争的伪装:“他们在制造主攻假象,真正的目标...是色当。”
话音未落,一名通讯兵举着加密电报冲进来:“埃皮纳勒要塞报告,德军攻势突然减弱,装甲部队开始后撤!”作战室陷入死寂,唯有墙上的钟表发出令人窒息的滴答声。魏刚将军将木尺横在阿登森林与色当之间,在地图上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命令色当守军,立刻启动‘荆棘’防御计划。通知空军,天亮前必须完成对阿登森林的侦察。”
杜蒙望着地图上那道红线,突然想起在索邦大学的课堂上,他曾用沙盘推演过类似的战术。当时学生们哄笑他杞人忧天,如今推演竟成了现实。他正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防空警报,第一批德军轰炸机的引擎声已经刺破夜空。魏刚将军的副官冲进房间:“将军!德军对巴黎的空袭提前了!”
“这也是假象。”魏刚将军扣上军装纽扣,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告诉空军,重点拦截飞向阿登森林的机群。杜蒙教授,跟我去地下作战指挥中心——我们要在德国人撕开防线前,把他们的獠牙掰断。”
防空炮的火舌在夜空中交织成网,杜蒙跟随魏刚穿过挂满作战地图的走廊。墙上的法国国旗在气浪中猎猎作响,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那个被战火焚毁的讲堂。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再是只能站在讲台上推演战略的教授,而是手握生死筹码的战争参与者。而马奇诺防线的命运,法国的命运,此刻正悬在色当那片看似平静的森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