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如此急切要逼他让位!
好,很好,非常好。
他就不让!他就不出家!他就稳稳当当坐在这丹青院守着驸马之位,他看她能怎么办!他看那乐师能怎么办!
他变成这个样子,难道都是他的错吗?
他没有退让吗?他没有和她好好谈过心有灵犀的事情吗?
她没有给他希望吗?她若是不愿和他心有灵犀也可以直说,他自会离去,可她还牵他的手,还骗他说待心意相通再水到渠成。
她那么聪明一个人,难道不知道这话说出来就会让他误以为她愿意给他心意相通的机会吗?
分明是她轻薄了人又不想负责,亏他这段时日还一直说服自己理解她,亏他这段时日还一直为她找理由解释,亏他这段时日还一直努力消解那句“睡过了”带来的冲击。
她倒好,在他跋山涉水走向她的时候,她已经背着他换了个山头称王称霸了。
他凭什么让出驸马之位!
郁沉云越想越气,耳边小道士喋喋不休吵得他头疼。
晚膳时分,他破天荒地开始正常吃饭了。
施寒岄这一激,把他气性和反骨全都激发了出来。
他要好好吃饭,活得长长久久,守着驸马之位不让她如愿。
“吃了六碗?”施寒岄梳头的动作一顿,她看向刚从丹青院回来的惜沅,“他这么些时日没好好吃饭,一下吃六碗不会生病吧?”
“额……”惜沅也不知道。
“吩咐府医过去给他请个脉。”施寒岄吩咐道。
惜沅离开后,施寒岄放下梳子,盯着铜镜看了会,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
这听道,还有开胃的功效?
一连四日,郁沉云还没睁眼就被施寒岄的人从床上拖起来,拉到院子里听人讲道,丝毫不顾他的意愿。
施寒岄定的休息时辰让他睡眠严重不足,偏他白日里又被盯着听道,只要他打盹,立刻就会被叫醒。
郁沉云被她折磨得头晕脑胀。
这日,他又一次被从床上拖起来时,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挣脱两个小厮的束缚,扯过外袍冲出了丹青院,直奔主院去。
现下才过寅时,主院院门紧闭,施寒岄也还在睡梦中。
郁沉云门也没敲,直接在主院院墙上两蹬蹬就越墙进入了主院。
夜里是惜桔值夜,郁沉云怒火中烧,惜桔要赶他时被他拿住绑了手脚堵了嘴。
他愤愤转向施寒岄的屋子,惜桔瞧他那架势,以为他要一脚踹在门上。
然而郁沉云怒气满面,轻轻推开了屋门,然后关上。
郁沉云进屋后,屋内毫无动静。
第一缕晨光照进屋中时,施寒岄美美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了下眼。
她本又要睡过去,突然,她双目全睁,一下从床上翻起身来。
“谁?”她惊呼道。
“公主醒了。”郁沉云在侧榻上坐了几个时辰,一开口,语调中仍是夹杂了些火气,“臣不出家,也不听道,公主把人送回道观去吧。”
施寒岄一听声音就放松下来了,她打了个哈欠,一头栽回床上,闭上眼,缓缓道:“驸马这是参透了?”
郁沉云起身大步上前,撩开了床幔,俯视着她道:“公主当真希望臣出家?”
施寒岄睁开眼,“驸马成日在府中参人生、解红尘,这与出家有何区别?”
“当然有区别!”郁沉云郑重道:“臣只是暂时有些迷惘,总会想到解决的法子,出家了臣还怎么和公主做夫妻?”
“驸马竟还想同本宫做夫妻?”施寒岄嗤笑两声,“谁家夫妻是亲一下就要闹着分房要死要活的?”
“公主不是说过,待你我心意相通再水到渠成?怎能出尔反尔?”郁沉云激动控诉。
“哈?”施寒岄再次翻坐起身,“本宫何时出尔反尔了?亲一下就算水到渠成了?”
“那日,公主前去丹青院,亲口说了要臣前来主院,同公主睡过了再想,公主难道都忘了?”郁沉云有理有据。
施寒岄回想了一下,她无语得翻了个白眼。
“你出去!滚回丹青院去!”简直懒得搭理他。
“公主这是理亏,开始恼羞成怒了?”郁沉云嘴皮子不愿停下。
施寒岄抄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本宫叫你先歇息再想,不是先圆房再想。你脑子里成日装的都是些什么?”
郁沉云抱着枕头,怔住了。
他理直气壮的气焰就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只剩几缕黑黢黢的残烟。
施寒岄倾身从他怀里扯回枕头,又躺了回去,“赶紧回丹青院去听道吧。”她催促道。
“公主。”郁沉云咬了咬牙,“你是不是想换了臣?”
“你知道就好。”施寒岄觉得他太能折腾了,得让他长长记性。
郁沉云垂在身侧的手指曲起,将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是……”他艰难开口,“是那个弹箜篌的公子吗?”
施寒岄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话,只睁着一双眼静静看着他。
郁沉云以为她这是默认了。
他心间突然像是被人用力猛掐了一把,不适的感觉从中心向四周缓缓扩散开。
“公主很喜欢他?”他压着情绪问。
施寒岄看见他攥着床帐的手有些发颤。
“驸马,”她坐起身,伸手探进他宽袖下,感受到他将手握得极紧,“本宫不明白,你这段时日在闹些什么?”
施寒岄一直都清楚,郁沉云在她面前虽温顺,但却是个极有原则的人,也是个倔强性子。
他说出口的原则,定是他极为重视和在意的事情。
郁沉云对她,倾其所有,不求权不求利不计回报,旁人瞧来,许是有些失去自我。
但施寒岄知道,郁沉云并非为了情爱而会失去自我之人。
他知道自己身处的位置,了解她的脾性。
他知道若是他在她这里求权求利,她不会交予真心。
她的目标是九五之尊,她要做的是颠覆祖制的事情,将来她若能登高位,为了确保权力能在女子手中多攥些年月,她绝不会给自己的男人放权。
故而,能始终陪伴她身侧的夫君,首要条件就是不能对她手中的权和利有欲望有想法。他要求权求利,就只能与她做一世君臣。
他想要她的感情,所以他从不在她这求权求利,最多,就是让她多给做几个肘子。
他不计回报,倾尽所有,把人和钱全交到她手上,也并非是因为谋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