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嘉靖四凶。
严嵩、郭勋、张瓒、胡守中!
郭勋、张瓒两人都是死于嘉靖二十一年。
因此嘉靖四凶就剩下了胡守中跟严嵩两人。
而徐孝先自从任掌印镇抚后,便曾了解过这几人的情况。
尤其是因为鄢懋卿一事儿,让徐孝先意识到自己可能因而得罪严嵩时,便让吴仲暗查胡守中以及郭勋、张瓒后人。
徐孝先的目的,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嘉靖四凶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但结果却是大出徐孝先所料。
最起码在嘉靖二十一年之前,严嵩都还没有资格被称之为四凶之首。
那时候的四凶之首,便是今日眼前郭守谦的父亲武定侯郭勋。
而张瓒、胡守中两人,则都是依附于郭勋麾下。
唯有严嵩“出淤泥而不染”。
徐孝先虽然不认识胡守中,也不认识郭守谦。
但自从吴仲开始查几人后,徐孝先倒是知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郭守谦跟胡守中十分要好。
因此他看向胡守中介绍自己时,心里便在揣测着胡守中的身份。
此刻再看胡守中的脸色,已经由原本的阴沉变得有些呆滞起来。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在这里会碰见徐孝先这个都察院的灾星!
徐孝先的名声如今在都察院可谓是人尽皆知。
毕竟,都察院右都御史马墉,几乎就是因为徐孝先而进了诏狱。
身为佥都御史的胡守中又岂能不知徐孝先是谁?
“原来是徐镇抚,胡某失敬了。”
对于嘉靖四凶之一的胡守中,徐孝先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所以徐孝先根本没有理会胡守中的歉意,自顾自坐了下来,而后示意裴南亭给自己倒茶。
裴南亭愣了愣,好在还知道徐孝先是她的师父。
所以凡事应该以师父为尊才对。
于是便急忙走到面前给徐孝先倒茶。
趁着裴南亭倒茶的功夫,徐孝先淡淡道:
“我徐孝先跟两位应该是近日无仇往日无冤吧?更是不曾招惹过两位。
所以两位今日这般欺我,显然不能几句话就把事了了吧?
武定侯,你说呢?”
徐孝先端起茶杯到嘴边,看向郭守谦笑了笑,道:“北镇抚司存有令尊当年的卷宗,虽说时间过去都快十年了,但当初有些事情,其实如今追究也不晚的。
身为都察院的佥都御史,想必胡大人比我更清楚吧?
尤其是武定侯府上的一些田产、庄园,据说在京城就有数百顷近千顷了吧?”
土豪劣绅,这本就是徐孝先的远大目标。
只是因为如今他还没有能力来做这些事情,所以也只能是先做到了然于胸、知己知彼。
但他相信,当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开始实施时,看么如今自己所做的这些,或许能够给予张居正一臂之力。
也或许,从根本上解决土地的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郭守谦听到北镇抚司四个字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目光也不由望向了胡守中。
“胡兄,他真是北镇抚司掌印镇抚徐孝先?”
胡守中看了一眼徐孝先,又看了看郭守谦,冷笑一声道:“徐镇抚这是在威胁武定侯?
田产、庄园都有官府所发地契,徐镇抚又如何认为是违律的?
难不成捕风捉影如今真成了北镇抚司的办差风格?
还是以为在我大明朝空口白牙便可为所欲为?”
“能不能为所欲为,那也要两位私底下有没有徇私枉法、贪墨舞弊了。”
徐孝先看着胡守中,两人之间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能被列为嘉靖四凶之一,显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是徐孝先搬出北镇抚司掌印镇抚的官职,就能够震慑的了的。
而原本已经家道中落,如今只能靠着他父亲生前的一些旧人脉,以及他贵族武定侯的身份混迹于京城的郭守谦,此时见胡守中敢与徐孝先针锋相对。
瞬间心里头也有了底,看向年纪轻轻的徐孝先时,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怎么?难道你还想栽赃嫁祸、屈打成招不成?”
郭守谦冷笑一声,道:“当年家父一案皇上可是秉公断案,家父有错不假,可如今我武定侯府上上下下可从来都是安守本分啊。
徐镇抚,就算是你想吓唬我,是不是也得看看他是谁?
北镇抚司能办案不假,可都察院同样也能上疏皇上你可别忘了。
要不你试试?”
“还请徐镇抚别忘了,你虽然能够时常觐见皇上,可胡某却也是能够上疏皇上。”
胡守中看着神色依然轻松的徐孝先,继续沉声道:“都察院同样也有监察百官的权利,还望徐镇抚莫要欺人太甚才是。
何况今日不过是我们两人打扰了大人的雅兴而已,难道徐镇抚以为皇上还会理会这种小事情?
或者说,徐镇抚不会小心眼儿到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就要跟我们二人过意不去吧?”
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拿家世背景压徐孝先,一个拿手里的权利威慑徐孝先。
但言语中又透着一丝的示弱和解之意。
“而且论起这在京城的人脉关系、势力背景,徐镇抚怕是与我等相比也是望尘莫及吧?”
郭守谦得意扬扬的说道。
胡守中则是皱眉看了看郭守谦,显得有些不满意郭守谦的继续挑衅。
他的话刚中带柔,自然是希望不要因为这件小事情而伤了官场和气。
可郭守谦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这是要跟徐孝先因为裴南亭而撕破脸吗?
郭勋身死大狱后使得郭家家道中落,如今只顶着一个武定侯爵位的郭守谦,就很怕旁人会看不起他。
这也就应了那句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表现什么。
看似很狂妄,但这种表象显然是郭守谦用来掩饰自己底气不足的心虚的一种手段。
胡守中虽然理解郭守谦如今的心理,可并不是很赞同郭守谦面对徐孝先时还这么狂妄的态度。
毕竟,刚才一听到徐孝先是掌印镇抚时,郭守谦可是都懵了。
要不是胡守中帮他撑了起来,此刻怕是早就灰头土脸的落荒而逃了。
哪里还有底气站在这里跟徐孝先争吵、斗气?
“那是自然,跟武定侯比起在京城的人脉与背景,在下自然是甘拜下风。”
徐孝先凝视着又开始得意扬扬的郭守谦,冷笑一声道:“武定侯的爵位来之不易,多年积攒下的人脉与背景,但愿不会毁在你手里。
对了,跟两位介绍一下,裴南亭,我徐孝先的弟子。
往后若是有怠慢了两位的地方,还望两位多多见谅。
当然,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大可以来找我这个师父算账也行。
至于武定侯你,今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是再有下一次……。”
徐孝先盯着冷笑的郭守谦:“那你我之间的梁子也就算是结下了。”
徐孝先的咄咄逼人,让郭守谦神色变得不屑,正待上前一步时,却是被旁边的胡守中拦了下来。
“好说,不过一个风尘女子罢了。
徐镇抚既然有意庇护,我们二人自是不会为难她的。
不过在这里胡某倒是要提醒徐镇抚一句,身为朝廷官员,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收一名风尘女子做弟子,怕是说出去也不好听。
还希望徐镇抚三思才是。
告辞。”
胡守中说完,拉着不服气的郭守谦就走出了乐泽阁。
徐孝先坐在花厅望着两人离去,脸上的笑容依旧如故。
但不管是他还是踏出乐泽阁的胡守中,两人心理都清楚,今日两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往后在朝堂上,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看谁能把谁扳倒了。
“师父……。”
裴南亭有些忐忑。
她是聪慧的女子,自然听得出来刚刚两人平静的对话下那暗流涌动。
尤其是胡守中提醒徐孝先收她为弟子一事儿,让她在这一刻觉得好像给徐孝先添了一个大麻烦。
“身正不怕影子斜。”
徐孝先深吸一口气,道:“放心,既然我认了你这个弟子,那么你就是我徐孝先的弟子。
更何况,这朝堂之上的官员,认干女儿的可少了?
名义上是干女儿,可实际上是什么关系,怕是你明月阁里就有不少吧?”
徐孝先说的轻松,裴南亭、钱令仪等人听的却是吃惊。
显然徐孝先并没有说错,而且官员权贵认青楼女子做干儿女也是公开的秘密罢了。
青楼女子愿意认义父,自然也是希望能够给自身多一层庇护。
而官员认干女儿,那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缺女儿的缘故。
而是因为情趣的缘故。
经郭守勤、胡守中两人刚才闯进来的插曲后,接下来徐孝先倒是并未有打算立刻离开的意思。
即是为了安抚裴南亭三女,同样也是因为他今日实在是闲的无聊。
随着钱令仪出去,等裴南亭平复了心绪后。
徐孝先便开始继续教裴南亭如何拉二胡,直到裴南亭基本上能够像模像样儿的拉出整首来生缘后,徐孝先这才满意离去。
而郭守谦也并没有去而复返回来再找裴南亭的麻烦,这让徐孝先多少是送了一口气。
离开明月阁时,徐孝先想了想,还是对亲自送他到门口的裴南亭与丫鬟栖乐说道:“往后若是遇到了麻烦,看见对面不远处那间胭脂铺子了吗?”
“锦和胭脂铺?”
裴南亭目力所及,喃喃念道。
“不错,有事儿就去那里找我,或者是找人帮你忙就行。提你裴南亭的名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