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总有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而她虽然历经过坎坷,但与许多人相比,至少曾经幸福过。
她沉默着理了下思绪,大概明白谢宴生与整件事的关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谢宴生,“你说。”
“那条突然出现的dNA数据,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谢宴生眼睫微颤,似有浮尘落在睫毛之上,眨眼间便让浮尘融与眼中。他重新凝聚视线,直直落在沈愿清澈透亮的眼睛上,说了两个字。
“没有。”
沈愿偏头仔细看着谢宴生,想从他脸上看出说谎或逃避的痕迹,但对面的男人眼神沉静,神态如常,整个人松弛从容的没有半分异样。
最后,她无声笑了下。
谢宴生缓慢呼出肺里挤压到快要窒息的气息,“手机录音可以保存了吗?”
沈愿蹙眉不解,旋即明白谢宴生的意思。
她抬手将桌面倒扣的手机翻过来,点触屏幕,什么也没有。
“没有录音,也没有录视频。”她说。
“为什么不录?”谢宴生语气透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宁可沈愿录音,至少这样他能说服自己,沈愿本来也没有全心信任他,他有所保留也是理所应当。
沈愿无所谓地笑,“没有必要了。”
“什么意思?”
沈愿顿了一下,望向对面的男人,“事到如今,如果你还是选择隐瞒,或者继续骗我。那只能说明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从来不是事件本身。”
她说完站起身往外走。
后面霍然传来木质椅腿擦过地板的声响,下一刻,身体被迫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谢宴生将她紧箍在双臂间,她能感受到后面男人胸腔在剧烈震颤,以及那颗心脏跳动的节奏。
“沈愿……”他下巴埋在沈愿脖颈间,声音沙哑得令人头皮发麻,“你想去哪里?”
“回房间换件衣服。”沈愿去扯他手臂,“你先松手,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谢宴生只松了些力道但没松手,“我为前段时间过激的行为道歉,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沈愿还是第一次听他道歉。
只是已经没心力与他纠结以前的事,“我没有生气。”
“那你换衣服想去哪里?是不是又想离开……”
“我要去爸爸那里。”沈愿静了两秒,“把妈妈的消息告诉他。”
谢宴生敛紧眉,“我陪你去。”
“我想一个人。”
他扣紧她的腰,“我在山脚等你。”
沈愿问,“今天周三,你不去公司吗?”
谢宴生说,“你昨天说想我,我就推掉了今天所有行程和工作,只想好好陪你。”
沈愿沉默一瞬,想到郊区交通不便利,便妥协了,“好。”
谢宴生微松了口气,默了数秒后又说,“晚上我再带你去个地方,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沈愿诧异,转念一想,谢宴生应该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了。终究也没说什么,只点头说了声好。
……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今天细雨不断,郊区山野间被浓稠的雾气笼罩着,看不清远方山脉。
汽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沈愿推门下车,撑着一把黑伞径直往山上走,未曾回头看过身边人。
谢宴生留在车内,透过窗户望她背影逐渐被雾气吞没直到彻底消失,心中没来由地慌了一下。
山底到山顶步行需要好几分钟。
沈愿将黑伞撑在墓碑上方,她蜷进伞下蹲靠着冰冷的墓碑,望着黑色花岗石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抬手用指尖描摹着父亲慈爱温和的眉眼。
“爸爸,我找到妈妈的下落了……”声音轻得被山风一吹就散,“但是……我可能没办法将她带回来见你了。
其实……你早就知道结局了,是吗?
你记下那个坐标的时候,已经知道妈妈可能遇害了……
你知道自己病重时日无多,不能伴我长大,你想让我抱着找到妈妈的希望活下去,所以……所以留下的遗物全是我们一家三口昔日的幸福时光,所以才不肯告诉我真相,只让我等妈妈回来……
可是……她回不来了……
爸爸,今天是我生日。
在妈妈生我这天,我却得到了她遇害的消息……”
她捂着钝痛的胸口俯下身,额头抵在冰冷石碑上,哭的不能自已。
不仅为原歆的结局,也为父亲的良苦用心。
四周死寂一片,只有她压抑的低泣。山雾逐渐笼罩上来,将她包裹其中,灰蒙蒙一片,仿佛她下一眼就会随雾气蒸发。
沈愿保持这个姿势很久,直到身体发麻也舍不得挪动,额角贴着墓碑照片,“你以前说,给别人讲坏消息的时候,也要顺带说一个好消息,不然会让听得人难过……
那我讲个好消息给你听好不好?
再过不久,我就要跟随钦佩的古画修复大师一起去E国了。如果……如果那边进展顺利的话,我就迁居去E国,不再回来了。
沈愿心愿已了。
以后,我会如你希望的那样……找一份喜欢的工作,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沈愿从悲伤情绪中抽离,慢慢转过身望向迷雾深处。
但雾太浓,她只能看见跟前几步远的地方。
想到谢宴生还在下面等候,她不想耽误他太久,抹掉眼泪扶着墓碑站起身,双腿发麻得几乎走不稳路。
沈愿回到停车场时,谢宴生正倚靠车门站立,见她情绪不好也没说话,默默地为她拉开车门。
沈愿道谢后钻进车厢,意外发现谢宴生皮鞋上有泥水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