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缝间,我的指节早已玉化成青灰色,太仆印记在掌心灼烧,烙下焦黑的“驭”字。脚下深渊深处,编钟与骨笛的合鸣幽幽传来,诡异而空灵。
突然,水面剧烈震颤,开始凹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
紧接着,十三口漆黑的漆棺从漩涡中心缓缓升起,棺首的镇水兽造型,竟与黄泉舟上那冰冷的青铜锚链如出一辙。
冰冷刺骨的第一口水猛地呛入喉管,瞬间,我的呼吸一滞。
与此同时,手中战术射灯射出的光束被疯狂旋转的漩涡扭曲得不成形状,在黑暗中划出诡异的弧线。
那些悬浮在漩涡之上的漆棺,整齐地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棺与棺之间的空隙处,摆放着六具造型古朴的青铜马骨。
当我的一滴鲜血不慎滴入漩涡之中,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静止的马骨突然扬起前蹄,空洞的眼窝里骤然射出幽蓝的磷火,磷火在水面上交织,竟渐渐烧成了《淮南天文训》中所记载的九州分野图。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弹幕突然卡顿,画面定格在豫州对应的那口棺椁之上。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漆棺精美的云纹之间,正缓缓渗出我典当契约上的朱砂印泥,暗红的颜色在漆黑的棺木上格外刺目,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离宫移位,生门在巽……”我口中喃喃自语,迅速扯出伞兵绳,缠住离我最近的一具青铜马骨。
可绳结刚刚系紧,那马颅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180度猛然扭转。紧接着,它的下颌骨缓缓开合,从中吐出半枚虎符。
更令人心惊的是,阴符表面的错金铭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滴落的金液坠落在水面,凝结成“太初三年”的纪年字样,仿佛在向我揭示一段尘封已久的秘密。
就在我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漩涡的转速陡然加快,原本按照北斗方位排列的漆棺群,开始逆向移动,仿佛在演绎一场神秘莫测的星象变化。
每口棺材移动时,在水面上都带起一道道血红的浪纹,浪尖上还托着一片片泡发的竹简碎片。
我眼疾手快,抓住一片掠过眼前的简牍,只见墨迹遇水逐渐显形:“征和二年,江充奏造通天井,以千棺镇地嗔……”
我的话音还未落,对应“天权”星的那口漆棺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炸裂开来。一具裹着金缕玉衣的腐尸踏着浪花缓缓走来,玉衣的缝隙中,无数线虫蠕动着,渐渐拼出我的生辰八字。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里突然闪过一张考古报告截图:“南昌海昏侯墓出土《易经》漆箱,内置占星盘……”而画面中的星盘纹路,竟与此刻浪尖上的血纹完全重合,仿佛跨越千年的时空在此刻交织。
就在这时,腐尸身上的金缕玉衣突然解体,无数玉片如飞刀般向我袭来。
我还来不及躲避,玉片便削断了手中的伞兵绳,失去支撑的我,朝着漩涡中心那漆黑深邃的井眼急速坠落。
下坠的过程持续了整整九息,这个数字暗合《楚辞》中“九重天”之数,仿佛有着某种特殊的寓意。
终于,我坠落到井底,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青铜浑天仪。
浑天仪上,二十八宿环圈卡着一具具人骨,赤道环上刻满了“太初历”日躔的古老文字。
当我重重地撞上“角宿”环时,环内的人骨突然诡异抬手,指骨间捏着一块冰鉴残片。
我定睛一看,这正是潭底用来镇尸蜡的那块,此刻残片上的西汉隶书正在渗血,字迹狰狞:“荧惑守心,太仆驭天”。
紧接着,浑天仪开始缓缓转动,环圈之间的摩擦声刺耳至极,仿佛万千指甲在刮擦玉璧。
突然,对应“房宿”的人骨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骨粉在空中迅速凝成江充的虚影。
他伸出手,直直按向我的心口,我胸口的太仆印记瞬间发烫,灼烧着战术服,露出底下已经玉化的胸骨。
而令人震惊的是,胸骨上的纹路竟与浑天仪的赤道线完美吻合,仿佛我与这神秘的浑天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浑天仪的“紫微垣”环精准对准我玉化的胸骨时,整个井底突然亮如白昼,刺目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紧接着,十三口漆棺从井口倾泻而下,在浑天仪外围组成了第二层星阵。随着“咔咔”几声脆响,棺盖集体滑开,露出里面浸泡在弱水中的玉雕。
每一尊玉雕的面容都与我一模一样,但呈现出的却是不同的死状:溺毙时扭曲的面容、玉化后僵硬的姿态、虫噬后残破的模样、焚身时痛苦的神情……每一种死状都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信号突然增强,所有观众的Id都变成了西汉历法日期。
他们发送的弹幕在井壁间不断回响:“太初三年四月初八,荧惑入舆鬼!”话音刚落,浑天仪轰然崩解,二十八宿的人骨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将我钉在井壁的《太一祝图》上。
祝辞的朱砂字迹仿佛活了过来,顺着伤口钻进我的血管,在视网膜上灼烧出最后一行占辞:“太仆驭天,九世魂湮。”
井底突然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在十三尊玉雕坠入虚无之前,它们同时转头看向我。
在它们的瞳孔里,我看到了两千年前的血腥画面:江充手持蛇纹玉,将某个太仆残忍地摁进浑天仪。
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与我此刻的嘶吼声完全重叠,仿佛跨越时空的轮回,而我,正深陷其中,无法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