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的紫瞳骤然一缩,指节发狠地扣住她的腕骨:“非做不可的事?”
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字字裹着气血。
许是他声音太沉,惊得竹床上的团子突然“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扶楹转头看了一眼,指尖在逆紧绷的手腕上轻轻一叩:“去,抱抱她,提前练习一下,别往后当了阿父,还是这样,幼崽会怕你的。”
逆的深紫色瞳仁猛地一颤,指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阿父?他有一天也会当上阿父吗?
这个称呼像是一把钝刀,缓慢而有力地剐过他的心脏。
“快去!”扶楹推了他一把。
在她的催促声中,逆僵硬地走到竹床边。
团子哭得脸蛋通红,抽抽噎噎,眼泪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
他绷紧下颚,绯红的薄唇绷成了一条直线,长眉紧蹙,迟疑着伸出手,可这么弱小的东西,又怕一把捏死,一时修长的指尖悬在半空。
他转头看了扶楹一眼,却看她又低垂着眼睑,专注切肉了,压根没往这边关注,似乎并不担心他会伤害竹床上的小东西。
逆缓缓垂下长睫,半遮着瞳仁,终于弯腰把团子给抱了起来。
他手臂肌肉紧绷,连指尖都绷得发白,动作生硬,仿佛怀里的不是幼崽,而是什么棘手的凶兽。
被陌生的气息包围,团子睁开湿漉漉的眼看了看,不认识,顿时哭的更凶了,小脸蛋憋的通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逆的眉头拧得更紧,指尖微微发颤,声音十分生硬:“……不许哭。”
“哇——”
逆生涩地轻拍两下,团子的哭声却愈发尖锐,丝毫不给面子。
他眉宇间戾气骤现,抬起一抬——
扶楹抬眸看了一眼,下一瞬,碧绿的藤蔓从他指尖迸出,长满尖锐利齿的藤蔓彼此扭曲绞缠,转眼就拧成了一个形态诡异的草偶。
逆拎着畸形的草偶,递到团子面前,声音低哑:“玩这个,不准哭。”
扶楹嘴角微妙地抽搐了一下,看逆的眼神混杂着荒谬。
这人往后要是当了阿父,应该也挺可怕的吧?
扶楹思绪刚落,团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噙着泪珠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一瞬不瞬盯着逆手里狰狞的草偶,忽然伸手去抓,紧接着,一把攥出了草偶的利齿。
须臾,团子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扶楹突然又觉得头疼了。
*
暮色渐沉,几个雄性仍在忙活。
其实竹屋已经搭好了,只是,逆并未按照他们的要求准备,甚至为了区别于自己的竹屋,给他们搭的十分潦草!
那竹节间的缝隙大得能漏风,活像是被野兽撕咬出来的。
这屋子是往后要和雌主一起住的,他们自然不满意。
不夜侯被捆着手脚,挪到竹屋屋檐下躺着。
他眉头紧蹙,不断尝试着沟通虫族,可惜,如坠深渊,半分捕捉不到。
竹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倚在门边,看了众人一眼,招呼道:“饭做好了,都进来吧。”
说完,她斜了一眼不夜侯,素手一扬,束缚他手脚的麻绳应声而断。
她居高临下睨着他,红唇微启,妩媚的声音不疾不徐:“别白费力气了,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都别想沟通虫族。”
闻言,不夜侯七彩瞳眸骤然一缩,神情阴晴不定。
“你要是敢跑,那我就一根根碾碎你的腿骨。”说话间,她歪头朝不夜侯轻笑一声:“你知道,我干得出来。”
扶楹说完,又转身回了竹屋,四下只余她慵懒的尾音:“进来。”
白沧、螣和清澜在听到扶楹的声音时,都停下来,往这边走了过来。
不夜侯看着三人鱼贯而入的背影,闭了闭眼,终是咬牙跟了进去。
他向来最懂审时度势。
否则绿洲部落的雨季里,屈身于扶楹这个恶毒雌性,想借她之势为自己谋个出路,改变任人欺辱的境地,尽管最后的结局与他的盘算有些出入。
他终究是低估了扶楹的心狠手辣。
不夜侯神色阴沉,才刚进了竹屋,就又被螣给挤了出来。
他单手拎着个黑黢黢的架子,怪模怪样,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
紧接着,白沧、清澜和逆每个人都端着一大盘用竹签穿好的肉串出来,肉串新鲜,泛着油光,上面还沾染了一些莫名的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扶楹斜倚着桌沿,眼尾一挑,扫了不夜侯一眼:“杵着干什么?干活!”
不夜侯眉头紧锁,看着满满当当的肉串,轻嗤:“塞牙缝都不够。”
扶楹掀了掀眼皮,勾出讥诮的弧度:“那你可以不吃。”
她端着肉串刚出去,白沧就自然而然伸手接过。
扶楹站在屋檐廊下,看着暴雨在外面织成密不透风的雨帘。
清澜坐在烤架后,修长的手掌稍微丈量一下就明白了用法,抬眸看了一眼扶楹,灰棕色的眸子里干净剔透,声音空灵:“是要在这里烤肉?”
扶楹垂眸,看着准备齐全的烧烤设备,凑到清澜的身边,往烤架里置了炭火,将腌制好的肉串架在火上炙烤,油脂滴落瞬间腾起烟雾。
不夜侯倚在竹柱上,七彩琉璃般的眸子闪过一丝讥诮:“嗤,也就只有雌性,爱干这些费力的事。”
“不干活的人不能吃。”扶楹眼都没抬,翻转了一下滋滋作响的肉串,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不夜侯冷笑:“谁稀罕,我自己猎的才够味。”
说完,他就欲要步入雨幕,扶楹懒洋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腿不想要了?没有我的允许,离开我的视野,照样打断你的腿。”
话落,扶楹就撒了一把孜然。
她还准备了辣椒面,不知道有没有能吃辣的。
“你!”不夜侯猛然回身,檐角滴落的雨水刚好砸在他的眉骨,顺着眼睫砸成细碎的冰凌,口中未说完的狠话,在雨幕中淬成了眼底猩红的煞气。
清澜察觉到扶楹被烟气熏得微眯的双眼,伸手虚挡在烤架前:“我来。”
他接过竹签,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十分娴熟。
很快,霸道的香气就飘了出去,直往众人五脏庙里钻。
“你倒是很适合这些细致的活。”扶楹坐在清澜身边,瞧他有模有样地烤肉,便支棱着下巴往他身上斜倚了过去。
清澜耳尖立马通红,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道:“你教的好。”
螣墨绿的眼瞳倒映着两人,听到扶楹的赞赏,立马上前挤在两人之间,拿起肉串,和清澜一起炙烤,与扶楹道:“这里烟气大,阿楹去休息。”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肉串,烤的火星四溅,活像是在跟谁较劲。
显然,螣这样的脾气,磨磨骨刀,杀杀人还行,烤肉?一般。
“还是我来吧。”白沧摇了摇头,靡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刚欲接手螣手里的烤串,屋里就响起了团子的哼唧声。
一听到这声音,一旁的逆目露寒霜,阴冷更甚:“去哄你的幼崽!”
白沧侧眸瞥了他一眼,狭长的狐狸眼中掠过一丝晦暗,十分不解。
扶楹却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心情极佳。
暴雨如注,肉香四溢,美男在侧,怎么能缺酒呢?
她今天就一个目的。
“选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