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亮进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和缓：“文教授，您别误会。齐凤昕很优秀，但一桥大学的大部分研究项目，需要的学生得有更强的自主研究能力，甚至是某种……独特的研究直觉。
她的论文虽然扎实，但感觉更多是在您的指导下完成的，缺少一点属于她自己的‘火花’。我希望找的学生，能在完全陌生的领域里，自己找到方向，点燃热情。”
文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脸色微微发红。
厉以宁站在一旁，目光转向南亮进，平静地开口：“南教授说得有道理。科研的路，归根结底还是得靠学生自己的那股劲儿。”
对于八零年代的华国大学生来说，别说出国，连出省都得掂量掂量钱包。想要去日本留学，基本上只有通过国家公派这一条路可走。
能获得公派留学资格简直是天大的好事，这就意味着国家会全额负担你在国外的一切费用，换算成人民币的话，至少也得二三十万，这在此时绝对是一笔巨款。
去日本能接触到完全不同的学术环境，更吸引人的是，日本的生活条件比国内好太多，工作机会也多。国外的工资水平，动不动就是国内的几百倍、上千倍。
面对这么一个能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当然是所有学生都竭力争取的。教授们也都希望自己的学生能有更好的出路，显得自己教导有方，未来也能桃李满世界。
公派名额非常稀缺，全国那么多大学生，个个都盯着这块“香饽饽”，相当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即便你好不容易挤上了桥，拿到了公派名额，在所有人都没什么门路的情况下，想要申请到日本的顶尖大学，比如一桥大学、东京大学这样的地方读书，成功概率还是低得让人绝望。
日本名校的门槛高得吓人，光有国内的成绩单可不够，他们还得看你的学术潜力、语言能力，甚至还有点玄学，得看你是不是他们想要的那块料。
如果能拿到像南亮进这样知名教授的推荐信，那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幅提升。换个角度来看，如果拿不到南亮进的背书，那么这个学生就算在校的成绩单上全是满分、发表在国内学术期刊上的论文写得再天花乱坠，也很难提高留学日本名校的成功概率。
没办法，这些校内和国内的成绩，日本的学校都不认。这其实也很好理解。国内目前的研究生教育还没多少深度可言，本科生教育就更不用说了，连基础的通识教育都算不上很完善。
国内教授有些课本里的理论，国际上早更新换代好几轮了，国内却还在用老一套，已经和国际前沿脱节了，国际上自然不认可这种教育下的纸面成绩。
很遗憾，文丽推荐的女学生没有得到南亮进的认可。
厉以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试卷：说道“这是我教的宏观经济学课程中一个学生的期末考卷，这孩子平时成绩就很不错，您看看，连我出的那道关于凯恩斯理论的附加题都答得相当精彩。
这个学生叫王建华，学习特别刻苦，经常到图书馆待到闭馆。他对西方经济学理论的理解很有自己的见解。”
文丽也不气馁，又拿了一些试卷出来，对继续向南进亮推荐道：“我这里还有几个学生的卷子。这个叫李明的，是我们系里的学习委员，不仅专业课成绩优秀，英语也很好。还有这个张潇，思维特别敏锐，写的学年论文连我都觉得眼前一亮。”
文丽一边介绍一边心想，一个学生不行，就试试其他学生，总有一个能入得了这个日本人的法眼吧？哪怕就有一个学生能被一桥大学录取，那也是系里的一大进步。
南亮进接过试卷，点头示意：“好的，我仔细看看。”他在椅子上坐得更端正了些，一张一张地翻看起来。
他本来并不打算从华国招收修士生亲自指导，毕竟语言沟通和文化差异都是不小的障碍。
不过裴瑜的表现确实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个女学生不仅英语流利，对经济学的理解也很有深度，提出的问题都很有灵气。既然华国能培养出像裴瑜这样优秀的学生，说不定其他学生也可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
看了一会儿，南亮进放下手中的试卷，转向厉以宁问道：““对了，厉桑，裴瑜考虑得怎么样了？上次我们谈话时，她还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回复。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文丽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心里五味杂陈。她的学生要自己百般推荐，好话说尽，才能被南亮进看上一眼，而裴瑜的名字都不用特地去提到，南亮进就主动问起来了。唉，真是让人心里不平啊，裴瑜怎么就不是她带的学生呢？
裴瑜只对去日本短期访学感兴趣，厉以宁向南亮进说明后，本来以为南亮进会因此对裴瑜产生不好的印象，甚至可能说几句表示她不识好歹的话。
不料，南亮进听了之后，不但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满，反而点了点头，主动表示道：“裴瑜对去日本读研有顾虑，这我可以理解。一个女孩子要离开自己的国家，到异国他乡求学，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还要得到家里人的支持。”
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既然她愿意去日本做短期访学，那也很好。我觉得这样安排更合适，她可以先到我们一桥大学来体验一段时间，亲眼看看日本现在的情况，了解我们的教学方式和研究环境。等她对日本的学术氛围有了直观的感受，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了。到那时候，我再亲自去劝劝她，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南亮进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厉以宁更是惊讶不已，不由得对这位日本教授肃然起敬：“您这种对人才的渴求和包容，正是'唯才是举'的体现啊。”
北大的校领导们听闻此事，都觉得这是为学校争了光的事。经管系刚成立一年，就有本科生被日本名校的教授看中，而且颇有点三顾茅庐的意思，自然是很给学校长脸面的事情，说明了学校的教育质量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