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诚翔用英语说:“汉密尔顿教授,我是早稻田大学的松本诚翔。我觉得刚才这位同学的观点恐怕有失偏颇。”
汉密尔顿转过头看着松本,听到他带着很重的日语口音的英语,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说说你的看法。”
“日本经济的基本面非常健康,”松本明显有些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我们的制造业、出口贸易、技术创新,都处在历史最好水平。我们的Gdp增长率已经连续五年保持在4%以上,这个增速在发达国家中绝对名列前茅。
裴瑜冷静地说:“松本教授,您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看到了,日本最近这些年的经济奇迹确实不可否认,但我们可以把目光放得更深入一些,看看资产价格的实际变化情况……”
松本诚翔打断她说:“你知不知道,日本的汽车产业现在连美利坚都比不过了,去年出口量创下历史新高。索尼、松下、本田、丰田……这些都是世界级的品牌!从东京到纽约,从伦敦到巴黎,哪个商场里没有我们的产品?这些成绩摆在眼前,凭什么说日本经济有问题呢?””
裴瑜说:“如果我们看看土地和股票价格的实际变化情况,就会发现,东京的地价在过去三年里上涨了150%,日经指数也从1983年的8000点涨到了现在的点。这个增长速度,您不觉得有点太快了吗?”
松本诚翔嗤之以鼻:“这说明国际投资者对日本的信心,这是我们经济实力的证明。日本土地稀缺,东京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购房需求自然旺盛。”
裴瑜反驳道:“那股市呢?日经指数三年翻倍,这些上市公司的实际价值真的翻倍了吗?这样的资产价格暴涨,真的和日本实体经济的实际发展速度相匹配吗?工厂的产能、企业的利润、工人的工资,这些经济指标,真的跟得上房价股价的涨幅吗?”
松本诚翔瞪着裴瑜,再次打断她说:“现实是日本经济正在创造历史!数据可以有很多种解读,不同的文化背景会影响对经济现象的理解。你是一个华国人,对日本经济能有多少了解?你在日本待了多长时间?你了解我们的企业文化吗?我们的经济模式和你们华国完全不同,也和美利坚不同。”
裴瑜的语气仍然平和:“松本教授,我理解您对日本经济的自豪感。但作为经济学者,我们的责任是客观分析,而不是感情用事。我虽然是华国人,但经济学原理是普遍适用的。资产价格与实际经济价值的关系不会因为国籍而改变。不同的经济模式需要不同的分析方法,但泡沫就是泡沫,不管它发生在哪个国家。”
松本诚翔情绪激动地说:“泡沫?你说日本经济是泡沫?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
裴瑜和松本教授激烈争论了十多分钟。
突然杀出来个华国女学生,直接跟日本经济学界的权威教授叫板。
这反转来得太突然,把所有记者都惊得目瞪口呆。
台下聚集的记者越来越多,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
他们兴奋地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脑海里已经构思出了各种劲爆的标题,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响个不停,甚至还有人想故意挑事,继续煽风点火。
这些来自各大报刊的记者们,对热点新闻的嗅觉简直比狗鼻子还灵,他们天生就知道如何从枯燥的学术会议里挖掘出刺激的猛料,好让报纸卖得火爆。
就在半小时前,记者们还都围着南亮进教授拍个不停,因为他代表了日本经济学界内部年轻学者的声音。
但南亮进带来的新闻价值,此刻已经被裴瑜彻底碾压。
两个日本教授之间的学术探讨,哪有“华国女大学生当场叫板日本权威专家”这种戏码来得刺激?
国籍的冲突、辈分的颠覆、再加上预测日本经济即将崩溃这样耸人听闻的话题,在场的记者们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明天的头版头条这不就有了吗!
就在双方唇枪舌战、火药味最浓的时候,有一个按捺不住的记者高高举起手,然后猛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向争论中的任何一方提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密尔顿教授,大声问道:“汉密尔顿教授,请问您怎么看?”
这个问题一提出,整个主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汉密尔顿教授的表态,就是给这场争论下最终结论的时候了。
麻省理工的经济学教授都有一双锐眼,对于三流经济学家搞的那些又臭又长的理论模型,他们扫一眼就能发现里面的问题,解读出报告者立论的真实意图和分析手法的优劣,有时候这些漏洞可能就藏在那么一两条不起眼的假设里。
汉密尔顿教授这样的老江湖,对裴瑜的印象特别深刻,辩论中的裴瑜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保罗·萨缪尔森,那是经济学界的传奇人物。
裴瑜的论证带有强烈的古典主义遗风,逻辑严谨,层层递进,把锋芒和创见正大光明地摆在台面上。一个一针见血的提问,一道有力的反驳,还有裴瑜在阐述观点时那种自信与神采……这些闪光点没有一个出现在那些英语口音奇怪的日本教授身上。
汉密尔顿的双眼一直在裴瑜和松本之间来回扫视。从他们引用的每一个数据,到他们的每一段推理过程,汉密尔顿敢保证,自己没有漏掉这场辩论里的任何一个细节。
最让汉密尔顿惊讶的是,裴瑜在这次论辩中使用的是不走寻常路的分析手法,和在场的日本学者的思维方式都截然不同。
要是把裴瑜和松本教授的核心论点单独拎出来,把国籍、头衔这些身份信息都抹掉,然后匿名发到《美国经济评论》上让美利坚专家们盲审,汉密尔顿毫不怀疑,他的同僚们绝对能一眼就看出哪个论点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