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轻轻“哦”了一声,像是在心中稍作权衡,随后抬起目光问道:“你所需的灵物都是什么?”
孙不悔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眼前的师叔如此直接。他沉默片刻,随即坦然回答:“需要金银沙、唤灵精……以及一种阳属性的天地灵焰。”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时,他的声音已明显放轻,仿佛知道这第三样灵物的珍贵与稀罕。
张炀闻言看向子言,子言沉吟片刻,精神微动,立刻接口道:“前两种灵材宗内宝库中有留存,可以立刻取来。但阳属性天地灵焰……宗门内确实没有。”
说完,子言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沐沅。
果然,沐沅正微笑看着孙不悔。她轻轻将茶盏放下,指尖落在杯沿,动作优雅从容,语音温柔柔软:“阳属性天地灵焰么?我炼化的蚀神焰便属此类……正好,我可以分出一朵子焰赠给不悔。”
蚀神焰三个字落下之后。孙不悔猛地抬头,眼中惊喜与感激交织,似乎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张炀微微点头,像是早有所料。沉声说道:“子言,你去一趟宗内宝库,把那两种灵材取来。”
“遵命。”子言起身,衣袍在风中轻摆,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离开了凉亭。
凉亭瞬间安静下来。幽潭的薄雾随风游动,在几人脚边缭绕,灵光灯映在水面上,倒映成一片朦胧的碎光。
张炀转向孙不悔,语气轻松,带着几分鼓励:“等几日后,沅儿将子焰分离出来,你便过来领取。之后好好闭关,将熔金之体彻底觉醒。”
孙不悔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双手一供深深一礼,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多谢张师叔!多谢沐师叔!”
张炀摆摆手,示意他别太激动:“不必如此,坐下吧,我还有事要与你说。”
孙不悔重新坐下,虽然尽力保持镇定,但紧绷的背脊与闪烁的眼神无一不在说明他的情绪难以平静。
张炀略微沉吟,随后开口:“恰好我手中还有一门炼体法诀,非常适合你的熔金之体。不知你可愿修炼?”
孙不悔瞳孔微张,先是愣住,随后迅速回神,几乎脱口而出:“弟子愿意!”
张炀笑意更深,直接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轻轻一弹,玉简划过一道光弧落在孙不悔手中。
“看看。”
孙不悔闭上眼,神识没入玉简。随着内容一点点浮现在他识海中,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脸上惊喜之色犹如潮水般涌起。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握着玉简,语气难掩激动:“师叔!这《锻金诀》……简直是专为熔金之体而创!甚至能与灵体觉醒相辅相成!这……这实在太合适了!”
张炀轻笑:“觉得适合便好。日后可专心修炼此诀,不需旁顾。至于日后你能达到何种程度,就看你自己了。”
话刚落下,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子言已然返回,手里托着两个精致玉盒。她快步走入凉亭,将玉盒放在孙不悔面前,轻声道:“金银沙与唤灵精,皆在这里。”
孙不悔连忙起身,弯身致礼:“多谢子言师叔。”
张炀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如此,之后沉声道:“既然东西已有了,等过几日沅儿将子焰分离出来,你再来玉莲峰一趟。之后便好好修炼,勿要懈怠。”
“是!弟子谨记!”孙不悔再拜一礼,这一次的动作稳健许多,整个人精神昂扬,似乎连平日压抑的气息都变得活跃起来。
得到三样关键灵物与《锻金诀》之后,他心里对日后的修道之路充满了信心。
随即,他收起玉盒与玉简,向三人躬身行礼后,才缓缓退下。
离开凉亭时,他的背影比来时挺拔了许多。
凉亭里恢复了宁静,只余灵光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光影。
不多时,子言目光微动,似乎思索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为何你对此人如此看重?甚至连《锻金诀》这等法门也直接传授给他?”
她语气不疑,但确实带着几分好奇。毕竟以张炀如今地位与眼界,不至于随意倾注如此多的资源与机缘在一个区区结丹修士身上。
张炀闻言,轻轻一笑。他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目光投向幽潭深处,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某一幕。
“看重他?”
张炀缓缓摇头,语气却多了几分温度:“不是看重他,而是……算是还一份旧情。”
子言微微一怔。
张炀抬手,将杯中灵茶轻晃,茶水折射的光在他眼底跳动,幽幽道:“当年我刚踏入修仙界,除了整日在宗内枯燥的打坐修炼外,便没有其他对未来道路的想法。”
他说着,嘴角扬起一丝极轻的怀念:
“而我所取得的第一桩大机缘……便是来自不悔的父亲。若没有他当年托付给我的那样东西,我绝无可能踏入那座秘境,更无可能获得其中的机缘。更不会展望未来。”
“那桩机缘,不只是表面上所收获的好处那么简单。它改变了我未来所有的修炼道路,也直接影响了我之后的选择与成就。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父亲当年的赠予,也就没有今日的我。”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颇为感慨道:“因此这份情,我自然不能忘。”
子言沉默了几息,似乎终于明白了其中分量,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三人随意寒暄几句,凉亭中一时间氛围轻松起来。
沐沅忽然起身,衣袂在夜风中扬起一抹弧度。
“焰火之事不能拖。我去准备子焰分离。”她微笑着说完,便化作一道柔光飘然离去,水雾随即被她灵力压得轻轻散开。
子言也随后起身,朝张炀行了一礼:“公子,我也去处理宗门诸事。晚些时候再来回禀。”
张炀点头:“去吧。”
待两人离开后,幽潭边只剩下张炀一人。落日余晖已尽,天边逐渐升起明月,凉亭中灯光与月华相互交映,显得越发宁静。
微风吹动他的衣袍,仿佛替他将未曾出口的旧事都散入了夜色之中。
数日之后
玉莲峰灵雾缭绕,峰顶灵气如潮,宛若仙境。
一阵急促却不失稳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孙不悔从山道尽头现身,神色略显紧张,却难掩眼底的期待。
抵达峰顶时,他看到沐沅正端坐在幽潭一侧。
见他到来,沐沅温柔一笑,抬手一引。
一朵跳动着金红色光芒的子焰在她指尖缓缓浮现,火光温和却让空气瞬间炽热。
“这是蚀神焰的一缕子焰,已经被我压制过,不会伤及你。”沐沅语气平和,却隐含不容忽视的威压,“不过炼化时仍需谨慎,切不可操之过急。”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向孙不悔讲述炼化时的心法、注意事项、灵力运转路径,以及容易失控的几个关键节点。
孙不悔听得极为认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唯恐漏掉半句。
半刻后,沐沅手指轻弹,那朵子焰化作一道柔光悬浮在孙不悔面前。
“去吧,按照我说的,慢慢炼化。若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孙不悔郑重行礼,语气带着压不住的感激:“多谢沐师叔!”
说罢,他收起子焰,心中激动难以抑制,再次深深一拜后,才迈步下山,告辞离去。
自孙不悔离开玉莲峰后,长青宗的诸多事务在子言的安排下,逐渐步入稳定的轨道。宗内诸峰灵气丰盈,弟子们修行勤勉,各大长老处理杂务得心应手。整个宗门宛如一台庞大的灵机,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然而,这份平静只维持了月余。
这一日,长青宗山门外的天际忽然破开一道灵光扭曲的痕迹,一道身影踉跄着从云端跌落而下。守山大阵感应到外来者气息的瞬间,便绽放出淡淡光辉,将来者的身形映得清晰。
守山弟子警惕抬眼,刚要出声喝问,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大吃一惊:
——竟是天剑宗的卜幼安。
只见卜幼安满身灰尘,衣袍破损不堪,灵息浮动紊乱,显然是连日奔波克服重重阻碍才赶来。他来不及与任何人多说什么,只紧紧盯着山门,急声道:“烦请速速通报!我有极要紧之事,必须见张师兄!”
守山弟子虽心惊,却认得他。简单询问几句后,见其言辞急切,便不敢耽搁,立即开启山门护阵,将他引入宗门。
穿过云阶灵桥、灵雾回廊,一路直往长青殿而去。
卜幼安脚步几乎未停,每过一段路,焦急之色便更浓几分。待到长青殿前时,他已是心绪难安,周身剑意近乎不受控制地微微荡出,令随行弟子心头发紧。
子言得到通知后匆匆赶来。
卜幼安一见她,神情仿佛终于见到主心骨般,急忙上前:“子言掌教,我有急事必须面见张师兄!还请速速安排!”
他满脸焦色,如热锅上的火蚁般难以镇定。
子言目光一扫,心下便明白他确实不似作伪。于是轻轻颔首,语气沉稳:“卜道友稍安勿躁,先在殿内稍等片刻。我去寻公子。”
卜幼安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焦虑,只能点头道:“那便有劳掌教。”
子言转身离去,身影化作一道灵光直往玉莲峰而去。
玉莲峰·幽潭边
幽潭依旧如镜般静谧,灵雾萦绕,凉亭旁的灯火在水面倒映成摇曳光影。
沐沅正坐在潭边,手中捧着一册淡金色玉册,神识沉浸在术式之中,眉眼宁静,仿佛完全融入天地灵光。
子言脚步轻落,怕惊扰她,才刚靠近两步,便柔声询问:“沐姐姐,公子可还在闭关?”
沐沅收回神识,轻轻合上玉册,点头道:“夫君昨日说了,他需要静修两日。明日应会出关。”
说着,她抬眼看向子言,眸中略带疑惑:“怎么?宗门出事了?”
子言轻叹一声,压低声音:“天剑宗的卜幼安赶来宗门,满脸焦急。他说有要事必须立即面见公子。”
沐沅“哦”了一声,秀眉微微蹙起。“卜幼安向来稳重,若能让他如此失态……看来的确不简单。”
她说着,抬手将玉册收入袖中,随即起身,衣袂轻扬:“那便走吧,我与妹妹一同过去看看。”
子言颔首,两人化作两道光影离开峰顶。
长青殿·大殿内
大殿内灯火通明,灵韵光华在地面缓缓流转,散发着柔和的光。
卜幼安在殿中来回踱步,焦躁如同热锅上翻腾的灵焰。时而握拳,时而伸手抚额,显然心中有极大的隐患压着。
他正烦躁得近乎失去耐心时,大殿入口处传来轻轻一声咳嗽。
宛若一盆清泉倾泻在火焰上。
卜幼安猛地转身,见是沐沅与子言,立刻上前一步:“沐师姐!张师兄如今可在宗内?我有极重要之事,必须立即面见他!”
沐沅面对他的急切,仍保持着淡淡的笑意,安抚道:“卜师弟不必如此心急。我家夫君确实在宗内,但正在闭关静修,要明日方能出关。”
她语气温柔却不容质疑:“你今日便先在我宗歇下,莫让心神太过急躁。等夫君出关后,我会第一时间告知他此事。”
卜幼安闻言,虽仍眉头紧锁,但也明白强求无益。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焦虑压回心底。
“……也罢。”
“那就劳烦沐师姐,还有子言掌教了。”
他的声音疲惫,却带着坚定。能让他跨越如此距离连夜赶来……定非小事。
沐沅与子言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底看到了对未知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