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积极响应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省、市相继出台了一系列鼓励农村农机发展的政策。
县里随即发文,要求各公社尽快成立农机站。
唐立波得知消息后,赶忙找到宋东方,恳请工厂帮忙设计并建立农机站。
这天,李春雨手持党员学习本,正准备走进宋东方的办公室。
推开门,只见唐立波和王国庆都在,三人似乎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李春雨见状,连忙说道:“哟,三位领导正忙着呢,那我先出去,等会儿再来。”
“春雨,别走,你来的正是时候。” 宋东方赶忙叫住了李春雨,接着解释道,“唐主任他们打算建农机站,想让咱们帮忙设计一下。不巧的是,基建科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一时抽不出人手。你帮忙看看,能不能推荐个人选?”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春雨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投向王国庆。
王国庆察觉到李春雨的眼神,赶忙解释道:“情况其实并不复杂,只是我这边目前实在太忙,老杜也有其他要紧事走不开。”
李春雨瞧着这情形,心里明白领导们这是在等他表态,稍作思索后,便爽快地应承下来:“既然不复杂,那我去帮忙吧。”
宋东方听后,猛地一拍桌子,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不过,你手头还负责着一大摊子事儿呢,能抽出时间来吗?”
“利用星期天的时间,没问题的。” 李春雨信心满满地说道。
宋东方见他如此坚决,便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唐立波让佟铁山带着新任命的农机站负责人与李春雨见了面。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相约周日早上八点到现场进行测绘。
到了约定的周日,李春雨和佟铁山在农机站负责人的陪同下,来到了现场。
众人先是交流了一番想法,随后便熟练地支起三脚架,开始进行测绘工作。
结束后,对方热情地邀请李春雨留下来喝酒,李春雨婉拒道:“实在不好意思,没时间。等图纸出来,交底的时候再喝吧!”
回到家后,李春雨利用晚上的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画图工作中。
连续忙碌了五天,终于在周六完成了图纸。
他随即打电话给农机站的负责人,两人商定周日见面,并表示对方要请他喝酒。
周日,李春雨骑着自行车,后座驮着李风顺,一同来到佟铁山家。
三人汇合后,便朝着铁路大桥下赶去。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公社农机站和施工队的同志们,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春雨手持图纸,与他们一起仔细地对图。
农机站计划建在铁路大桥第 11 至 12 根桥墩下的北侧,大门朝东开,正对着公路。按照李春雨的设计,这里将修建一个大院,长 140 米,宽 30 米。院子西面会建一排平房,用作办公室、休息室、修理间和材料室。
大家正对着图纸热烈讨论时,一列火车从桥上缓缓驶来。
冒着滚滚浓烟的火车头,牵引着一节节黑糊糊的车厢,慢悠悠地向西驶去。
农机站站长站在李春雨身旁,望着火车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转头对李春雨说道:“在这儿建,是不是太吵了?火车经过的时候,那声音可实在太大了。”
“那肯定啊,上周我就提过这事儿。火车通过时,噪音确实大。要不咱们往南或者往北挪一挪,离铁路远一点?” 李春雨回应道。
站长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这地儿是唐主任定下来的。往南的话,离山太近;往北也不行,那边是公社的地,而且离路远了还得修路,又得占用农地,根本没别的选择了。没办法,就只能在这儿了。”
众人对着图纸,你一言我一语,比划着、讨论着,说了好一会儿,终于把各项细节都说清楚、听明白了。
站长见状,对佟铁山说道:“佟队长,你们的人都听明白了吧!明白了的话,就回去喝酒吧。”
一行人回到公社大院,办公室里早已炖好了鸡和兔。
大家在办公桌上摆好碗筷,便热热闹闹地喝了起来。
席间,李春雨给李风顺倒了一勺小烧白酒。
李风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副站长见了,笑着问道:“孩子,感觉怎么样?”
“有点香,还有点辣。” 李风顺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新奇。
“行啊,小子!” 副站长一听,拿起碗又给李风顺倒了将近一两酒。
五月初的一个中午,一列火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铁路大桥上。
火车冒出的烟微微偏向东方,直直地冲入云霄,那烟雾升腾得极高,仿佛与天际的云朵交融在了一起。
周山站在学校操场,远远地望着天边的云朵,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许多似马似牛的形状,这不禁让他想起了之前做过的那个梦。
火车在桥上停了许久。
几天后,程屯的西山路旁,一棵大枣树下传来阵阵哭声。
原来是程家的人要将祖宗的坟迁走,公社的民兵们背着枪,远远地在一旁看着。
公社民兵并没有靠近,带队的领导站在那儿,也是一脸无奈。
三月份,中央发出了《关于加强铁路工作的决定》,要求加强党的集中领导,健全必要的规章制度,整顿铁路秩序,确保运输安全正点。
省领导毛副主任对铁路工作极为重视,还亲自坐车巡视。
当他站在大桥上时,看到南边的坟场,觉得有损形象,便要求将其迁走。
这片山沟里有许多坟场,老百姓在此生活了数百年,逝去的先人众多。
一般的家族都保留着自家的坟场,历来不管是官员、士兵还是土匪,都不会在坟上添土,但也不会随意扒坟。
或许是有的坟距离太远,或许是有的坟被山峰遮挡,领导站在程屯大桥上时,只看到了程家的坟场。
当然,领导下令扒坟并非针对程家一家,而是沿线周边 500 米范围内的坟都得迁走。
程家的坟茔地位于草尖岭北坡的半山腰下,那里有一棵大枣树,是当年程家第一代祖宗逃荒到此地时种下的。
他种下了这棵树,最后也将自己埋在了这里。
他的坟在上方,下方则分散着大大小小几十个坟。
得知要迁坟的消息,七里八村的程姓族人来了不少。
大家纷纷跪在山坡上,满含悲痛地哭诉着:“祖宗啊,实在是没办法,只好请您老人家搬家了。晚辈们打扰您的清静了,我们先给您老磕头赔罪了。”
众人跪在山坡上,支客人站在坡上,高声喊道:
“一叩头,老祖宗请您原谅。上面的领导在大桥上看到了坟,觉得不吉利,这才让迁的,真不是晚辈们自作主张。您老可千万别怪罪我们晚辈啊!”
“再叩头,老祖宗请您原谅。得知要求扒坟后,后辈们据理力争,领导这才松口,同意将您老的坟迁入新址。晚辈们给您老选了个好地方,新坟地除了没有这棵百年大枣树,其他方面都和这儿一样,您老就放心吧!”
“三叩头,请老祖宗保佑您的子孙,保佑您的子孙幸福安康,保佑您老种下的大枣树,每年依旧能硕果累累,给我们带来丰收。也保佑您的后代,能像这棵大枣树一样,繁荣昌盛几百年。还请您老在新的府邸能过得顺心如意。”
一时间,唢呐声响起,那声音悲切哀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众人的嚎啕大哭声,更是撕心裂肺,让人听了心生怜悯。在这悲悲切切的氛围中,起坟仪式完成了。痛哭流涕的程家人纷纷围了上来,准备开始起坟。
大家手持锹镐,走到坟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挖坟。
挖了十多个坟后,突然有人喊道:“有银戒指!”
这一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家里人一听,顿时一拥而上,为了争抢那几个银饰,竟当场打了起来。
民兵们见状,赶忙跑过来拉开打架的人。
带队的民兵偷偷地对众人说道:“地下挖出来的,只要是好东西,都属于国家。你们要是不打架,悄悄捡回去自己分,我们远远地看着,就当没看见。但要是再打架,那我们可就只能把东西收走了。”
众人听了,相互交流了一下,便不再打斗,继续起坟、迁坟。
那棵大枣树,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悲伤与无奈,微风拂过,它的枝叶微微颤动,似乎在与老友们告别。
它的心,仿佛也在这一刻冷了下来。
正所谓:万物世间形体变,苦辣酸甜选。尝过万般缘,魂魄坟前,再继肝肠断。投胎未卜居穴看,绿树鲜花怨。无可奈坟迁,无处安魂,游荡于三线。
迁坟过程中,有两座在 500 米范围内的坟并未迁移,那是当年修铁路时,从桥墩上不幸掉落身亡的两位工人的坟。
后来的事实证明,当时最伤心的,或许并非是人,而是那棵大枣树。
它见证了岁月的变迁,承载了无数的回忆,如今却不得不面对老友们离开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