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曙光,艰难地刺破了笼罩在1254高地上空的硝烟和晨雾,将一缕缕惨淡的光芒洒向这片如同地狱般的战场。
战斗,终于结束了。
我们……活下来了。
我们这些钢七连(或猛虎团)最后的幸存者,如同几尊被血色浸染的雕像,静静地矗立在那面重新飘扬的、布满了弹孔和血迹的五星红旗之下。
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说话。
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声,和……山风吹过阵地上那些狰狞的尸体时,发出的、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呜咽声。
我缓缓地走到那辆趴窝的坦克残骸前,和几个弟兄一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早已扭曲变形的履带撬开,从下面……找到了林晓阳那具……已经残缺不全、血肉模糊的遗体。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他那破碎的身体,拼凑在一起,用我们身上最干净的一块雨衣,将他轻轻地包裹起来。
看着他那张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变形、但似乎又带着一丝解脱笑容的年轻脸庞,我们这些在枪林弹雨中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硬汉,再也抑制不住,一个个都……放声痛哭起来!
“‘眼镜’……兄弟……”
“小林……排长……”
悲痛的哭喊声,在寂静的山顶上回荡,久久不息。
我们为他报了仇,我们守住了阵地,我们取得了胜利……
但……我们却永远地,失去了他。
失去了这个……用他的智慧和生命,在最绝望的时刻,为我们所有人,换来一线生机的……真正的英雄。
我们默默地,将林晓阳和其他所有牺牲战友的遗体,都收殓起来,安放在阵地后方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
然后,我们开始……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这一次,我们的伤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惨重。
整个排,冲上阵地时还有近四十人,而此刻,还能站着的,算上我和其他伤员,竟然……不足十人!
排长孙大志,在最后的反冲锋中,为了掩护我,身中数弹,也……英勇牺牲了。
我们……几乎是……全军覆没。
而我们换来的战果,则是……歼敌一个加强连,外加一个狙击排,击毁坦克两辆,守住了1254高地,为主力部队的侧翼安全,提供了……最坚实的保障。
这是一场……用巨大的牺牲换来的……惨烈的胜利。
就在我们心情沉痛地处理着后事的时候,我们那部早已被我们遗忘在角落里的步话机,突然……奇迹般地响了起来!
“滋啦……滋啦……呼叫……呼叫‘猎鹰’……这里是……‘长城’……听到请回答……”
是……是团指挥部?!
他们……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联系上我们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抓起那冰冷的送话器,用嘶哑得几乎不成声的嗓音,嘶吼道:
“这里是‘猎鹰’(我们排的代号)!这里是‘猎行’!我们……我们守住了!我们守住了1254高地!!”
步话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副参谋长那同样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惊喜的声音:
“守住了?!你们……你们真的守住了?!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群兔崽子能行!!”
“伤亡……伤亡怎么样?!”他急切地问道。
我的眼圈再次红了,声音哽咽:“报告首长……我们排……我们排还能站着的……不到十个人了…… 孙……孙排长他……也牺牲了……”
步话机那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得到,此刻,在后方那安全的指挥所里,那些运筹帷幄的将军和参谋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是怎样一种……沉痛和……敬佩的心情。
过了许久,副参谋长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他的声音变得异常的……沉重和……坚定。
“……李卫国同志。”
“到!”
“从现在起,你!就是1254高地阵地……最高指挥官!”
“我命令你!”他的声音不容置疑,“立刻!收拢所有幸存人员!整理所有可用武器弹药!继续……坚守阵地!”
“……什么?!”我愣住了,“还……还要坚守?!我们……”
“我知道你们已经弹尽粮绝!我知道你们已经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副参谋长打断了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意味,“但是!战争还没有结束!敌人虽然暂时被打退了!但他们的主力尚在!他们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而你们!现在就是……钉在我们整个师,甚至整个军……防御战线上最突出、也最重要的一颗钉子!”
“你们多坚守一分钟!我们后方的大部队,就能多一分钟的时间进行调整和部署!”
“你们多消灭一个敌人!我们正面战场上的压力,就能减轻一分!”
“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也必须……给老子死死地钉在1254高地上!直到……接到总攻的命令!”
“……这是……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