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欢离开之后,回了别院,途中她反复思索,琢磨这段时间他的反常之处,但因为不知他到底在密谋什么,只能不动声色。
稍作休憩,安顿好了赵嬷嬷,秋兰引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过来。
她定睛一看,正是蔡芳沁。
“京都有人给我写信,说是让我来寻你,我以为是有什么大事,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却没想到,见着戚家的迎亲队伍,更没想到,戚大人竟然当着那么多人,揭露了刘家女买凶杀人的勾当。”
蔡芳沁是跟着队伍过去,亲眼所见。
现下想起那一幕还觉得震撼。
戚修凛扯下身上的喜服,显然是早有准备,里面穿着寻常的衣袍,目色幽冷的看着刘家众人。
那些人都被惊呆了,反应过来后,根本来不及阻止,所有的丑事已经公之于众。
卿欢心里灌满了酸涩,“他为了将我跟潮儿摘出去,可真是煞费苦心。”
但这所谓的用心,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同进退共风雨。
……
景和宫内。
太子看着高高在上的母后,他懦弱多年,从未敢在母后面前大声说话。
此刻,他被掣肘的呼吸困难,却还是质问出声,“为什么要抓宗权,他不就是抗旨没有娶刘婵,但这件事,刘家欺瞒在前,还犯了人命,刘婵才应该下狱。”
皇后笑他的天真无知,“你眼下该做的就是准备好登上大宝,而不是关心戚家,再过不久,你就要做这大晋的新帝。”
“儿臣并不想做什么皇帝。”太子说完,看到母后脸色一震。
姜皇后脸色冷淡,“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站在这个位置,有些事由不得你,来人,把太子带下去,着鸿胪寺卿好好教导他如何做一个君王。”
太子被迫离开。
姜皇后唤了禁军统领,那统领直接屈膝跪下,“娘娘,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控制了戚家所有人,但还是没有找到您要找的嬷嬷。”
那嬷嬷之前被藏在西山寺庙后的禅房。
后来无故消失不见,就连苏绮莹也被人带走。
姜皇后便猜到是戚修凛从中作梗,左右,她已经知晓,且有了最新的证据,只要那人松口。
戚家这次再无翻身之日。
然而千算万算,姜皇后总有失策,她前往那地牢时,看到被绑起来的中年男子。
一身伤痕,单薄的身躯仿佛破布般被拴在木桩上。
听到动静,他掀开黏着血的眼皮,嗤笑道,“什么风将皇后娘娘给吹来了?”
姜宜芸看着他狼狈的样子,“苏成河,你还不承认?本宫的耐心有限。”
苏成河吐出一口污血,“皇后这么说,那便意味着你拿戚家没办法,更意味着,你已经狗急跳墙,想要用我来对付宗权,那老夫便更不会让你如愿了。”
他眼底没有惧意,只有藐视。
姜宜芸皱眉,让人控制住他,防止他咬舌自尽。
“你若是承认,待来日本宫做了太后,便可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更不必去北境那等苦寒之地受罪,你的子孙后代,也会因你得福。”她抛出诱惑,企图用最后的砝码说服苏成河。
他无愧天地,更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出卖昔日挚友。
“皇后为何急着要除掉戚家,莫不是因为宗权触及了皇后的底线,譬如,二十多年前,禁军曾经在先太子的府上搜到勾结蛮族的证据?还是七年前,戚家军惨败白水崖?”
苏成河被关押之前,见过宗权。
宗权那孩子曾提醒他不要再找苏绮莹了,还准备安排人送他回北境,说京都不久之后就要变天。
那时候他没理解,现在想想,应该是因为多年前的旧事就要被捅出来了。
苏成河察觉了姜宜芸脸色大变,就知自己猜对了。
他嗓子里发出呵呵的声音。
姜宜芸闭上眼,再睁开后,从刑具架子上取下一枚匕首,一点点地插进了苏成河腹部。
“要想你女儿活着,苏大人,便好好配合本宫。”匕首抽出来,沾满了血,这张端庄的脸也早已变得狰狞。
苏成河咬牙,并不回应。
“看护好苏大人,苏大人何时想通了何时给他米水。”
……
话分两头,卿欢在别院,这一等,便到了天黑,院门被打开,进来一行人,皆是黑衣打扮,为首的便是萧凌。
他在门外低声道,“夫人,末将特来护送夫人暂时离开京都,在外头避一避风头。”
卿欢打开门,夜色下,她肃着一张脸,“谁给你的令,让你来护我离开。”
萧凌只道,“夫人只管随着在下离开,您的母亲已经在城外等候。”
她一愣。
连母亲也要被送走,可见不久之后,的确是要乱了。
“戚夫人太夫人呢?”卿欢又问。
萧凌没瞒着,“已经被温大人送回了国公府,夫人不必担心。”
潮儿被秋兰抱了出来,两只眼睛迷瞪着,张嘴便唤,“娘亲……爹爹来找潮儿了吗?”
她心里一酸,颔首,“是啊,潮儿乖。”
知晓情势紧急,她没耽误大家的时间,便让秋兰和瓶儿简单收拾行囊,一行人随着出去。
蔡芳沁早已换了衣裙,妆容加持,加上覆着面纱,乍一看竟与卿欢如同姊妹花。
她也知晓那封信是戚修凛所写,目的就是让她在京都,扮作沈娘子,帮着打理商铺。
给人造成卿欢并未离京的假象。
“我有在,京都的生意你就放心。”蔡芳沁压低声音。
卿欢瞧她这身扮相,当即什么都明白了,她不走,就会成为绊脚石。
她颔首,“蔡娘子,多谢,保重。”
几人上了马车,从西门出了城,远远在官道上看到另外几辆马车。
卿欢与罗氏汇合之后,马车继续往前走,她心中始终不安,就这样走了吗?
京都发生的事情就此与她没有关系了。
婆母和太夫人,甚至戚家上下的那些丫鬟仆从……
她做不到不闻不问,只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母亲,如今国公府遇到棘手的事,尽管我跟戚修凛已经和离,可有些事三两句说不清楚,我不能走,母亲带着潮儿离开,待京都事平,我会让人去将你们接回来。”
卿欢将熟睡的潮儿放在罗氏身边。
罗氏给潮儿盖上薄毯,温和看着她,只觉得她眼底的坚定从容,不容任何人劝说。
“好,欢儿,娘和潮儿等你,你万事小心。”
卿欢俯身,亲了亲潮儿肉乎乎的小脸,她掀开帘子看向铁衣,“你护送老夫人和小世子离开,卫平随我去京都,余下的人,跟着一起走,休要多说,以后戚修凛要是敢罚你们便让他尽管来找我。”
她从铁衣身上取走弓弩系在身后,又将长刀别在了马鞍中,萧凌见她态度坚决,便想使用武力。
谁知卿欢的弓弩对准了他,“萧大人,当年你与嫡姐的事,可是害我不轻,这件事,我还没与你算账,你要想我咬死不说出去,耽搁你跟你夫人的感情,那就闭嘴别说话。”
萧凌噎了下,脸色一红,抿着唇不敢开口。
他好不容易跟月瑶培养出感情,禁不起半点波澜。
铁衣,“……”
夫人还能这么威胁人,但他觉得,这样的夫人颇为英姿飒爽。
……
卿欢策马,带着卫平赶回京都,直奔国公府,她也是来得巧,那府门外围着不少人,戚夫人和太夫人,被人“请”了出来。
房嬷嬷道,“皇后娘娘说了,有段时日没见到戚夫人了,这次是个误会,想着邀您二位去宫里坐坐。”
戚夫人冷笑,“是吗?那皇后可真是太客气了,看样子也容不得我们拒绝。”
太夫人拄着拐,拍了拍戚夫人的手背。
婆媳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不必说得太清楚,两人心中清楚,宫里是虎狼窝,踏进去便会成为皇后胁迫宗权的筹码。
但死有何惧。
婆媳俩准备上马车。
月光皎洁明亮,卿欢举起弓弩,二话不说,直接射出一箭,径直插入了房嬷嬷的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