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并非真正的海洋，而是一片弥漫在宇宙边缘、难以计量的广袤区域。
这里并非虚空，而是充斥着一种被称为“混沌气”的原始能量流，它们色彩斑斓却又呈现一种诡异的“无色”状态，仿佛是一切物质与能量的源头，又像是万物终结后的归宿。
法则在这里是破碎而粘稠的，时空结构脆弱得如同蛛网，一步踏错，便可能坠入未知的时空断层，或是被狂暴的混沌气同化，彻底归于虚无。
寻常至尊亦不敢轻易踏足此地，因为这里的混乱规则会极大压制他们的皇道法则，使其威力锐减，甚至有道基被混沌侵蚀、同化的风险。
唯有那些对自身大道极度自信，或是寿元将尽、欲在绝境中寻求一线突破的古老存在，才会选择在此沉眠或探索。
王腾的身影出现在混沌海的外围区域，那弥漫的混沌气流在触及他周身那无形无质的“无之大道”场域时。
竟如同溪流汇入深潭，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反而被悄然吸纳、梳理，使得他所处的方寸之地，维持着一种奇异的“秩序平静”。
他的到来，立刻惊动了蛰伏于此的几位至尊。
“嗡！”
虚空震荡，并非来自同一方向，而是从数个混沌气旋的深处，同时升腾起磅礴的皇道气息。
这些气息古老而苍凉，带着岁月沉淀的腐朽与依旧强大的威严，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史前巨兽骤然苏醒，冰冷的意志瞬间锁定了王腾。
三道模糊的身影在混沌气中凝聚，并非真身完全显现，而是以大道法则交织成的投影，带着浓浓的戒备与审视。
一位周身笼罩在暗影中，仿佛自身便是“寂灭”的化身；一位血气滔天，但血气中带着一丝陈腐，显然状态并非巅峰；
最后一位则显得较为“年轻”，气息凌厉，眼中闪烁着推演与算计的光芒，似乎试图解析王腾那深不可测的“无”。
“外来者，此地不欢迎你。”暗影至尊开口，声音如同两块冰冷的金属在摩擦，带着直透神魂的寒意。
他的大道与此地混沌环境隐隐相合，显然在此蛰伏已久。
血气至尊虽未言语，但那汹涌的血气已如实质般压迫而来，带着强烈的敌意，仿佛王腾的闯入侵犯了他的领地。
唯有那位气息凌厉的至尊，目光闪烁后，沉声道：“北原王腾？你不在你的宇宙中心做你的‘无冕之皇’，来这混沌绝地作甚？此地，非你该来之处。”
王腾面对三位至尊的敌意，神色依旧平静，仿佛迎面而来的并非足以碾碎星辰的皇道威压，而是拂面的微风。
他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入三位至尊的感知中：
“诸位道友，朕无意打扰诸位清修，亦非为争夺此地机缘而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至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们的大道投影，直视其本源：“朕来此，只为追寻一段被遗忘的岁月，探寻‘太初众神’时代的痕迹，以期理解如今宇宙规则‘惯性’的根源。”
“太初众神？”暗影至尊的投影波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汇极为敏感，又带着一丝不屑与忌惮。
“虚无缥缈的传说，早已葬在时光尽头，探寻何益？更何况，这与你有何干系？”
那位血气至尊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金石：“规则惯性？哼，天地运转自有其理，何须深究？你莫非还想逆天改命不成？”
他寿元无多，对这类探寻宇宙本源奥秘的事情，兴趣缺缺，更关心自身的存在。
王腾并不意外他们的反应，缓缓道：“若这‘规则惯性’，关乎我等能否挣脱樊笼，关乎此方宇宙众生能否摆脱被视作‘藏品’的命运呢？”
此言一出，三位至尊的投影同时剧震！
连那一直试图推算王腾的凌厉至尊，也猛地停下了推演，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收藏家！”暗影至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惧与……仇恨。
“你知道了？”凌厉至尊死死盯着王腾，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略有耳闻，且亲身感受过其‘寿元’馈赠。”
王腾坦言，并无隐瞒，“朕怀疑，这维持宇宙稳定、却限制多元极道并立的‘规则惯性’，或许便是那‘收藏家’用以固化其‘藏品’，防止其内部产生不可控变量的一种……‘装置’或‘枷锁’。”
他看向混沌海的深处，那里是连至尊神念都难以穿透的绝对混沌：“若要打破枷锁，必先理解枷锁。太初时代，或许存在着不同的规则模式。混沌海，作为宇宙最古老的遗迹之一，或许保留着那段被抹去历史的……最初烙印。”
三位至尊沉默了。敌意并未完全消散，但一种更深层次的情绪——同仇敌忾，以及对自身命运的忧虑，开始弥漫开来。
他们蛰伏于此，除了此地环境特殊，某种程度上能延缓大道衰败外，何尝不也是在躲避那冥冥中的“收藏家”，并试图在这最古老之地寻找一线生机？
“你所言，虽有道理，但混沌海深处，危机远超你想象。”
凌厉至尊最终开口，“那里是真正的万道归墟之地，混沌气已非能量，更接近‘道之毒’，能腐蚀至尊根基。
更有一些自太初残存下来的……不祥之物，以及时空彻底混乱的‘归墟陷阱’。吾等亦不敢深入核心。”
“多谢道友提醒。”王腾平静回应，“然，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更何况，此路关乎此界未来，朕必须一试。”
他的语气中没有慷慨激昂，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淡然。
那种源于对自身“道”的绝对自信，以及对更高层次真相的渴求，让三位至尊都为之动容。
暗影至尊的投影缓缓侧身，那弥漫的寂灭气息收敛了些许，让开了一条通往更深混沌的路径：“既如此……请便。但愿你能找到你想找的，而非……葬身于此。”
血气至尊冷哼一声，但也收敛了压迫的血气，算是默许。
凌厉至尊深深看了王腾一眼：“小心。若真有所得……望能共享。毕竟，‘收藏家’是吾等共同的敌人。”
王腾微微点头：“若有所获，自当与诸位道友共参。”
他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缕几乎无法感知的虚无道痕，沿着三位至尊让出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色彩斑斓却又死寂可怖的混沌海深处。
三位至尊的投影并未立刻散去，他们凝视着王腾消失的方向，久久沉默。
“他……能成功吗？”暗影至尊低声问，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不知。”凌厉至尊摇头，“但他的‘道’，我看不透。或许，他真能触及我等不敢触及的领域。”
“哼，但愿他不是去送死，反而惊动了深处的那些东西……”血气至尊语气依旧不善，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混沌海深处，王腾的感受与外围截然不同。
这里的混沌气不再是流动的能量，而是近乎凝固的“琥珀”，每一缕都沉重如山岳，蕴含着狂暴到极点的法则碎片和一种侵蚀一切的“衰败”属性。
寻常至尊在此，恐怕连维持自身皇道法则不灭都需要耗费巨大心力。
时空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前后左右上下难辨，偶尔有破碎的古星骸骨、巨大的未知生物遗骸在混沌气中沉浮，它们早已失去了一切活性，连物质结构都在被混沌缓慢同化。
更深处，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与低语，仿佛有古老的怨念与残灵，在混沌中永恒徘徊。
王腾将“无之大道”运转到极致。
他不再仅仅是吸纳和梳理混沌气，而是自身仿佛化为了一个微型的“混沌原点”，与周围的混沌海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
他不再抗拒那恐怖的侵蚀与压力，而是将其包容进来，在自身大道内部进行着更为复杂精密的“分解”与“重构”。
他的左眼，推演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崩灭、重生，模拟着这片混沌海可能经历过的太初景象，试图从无尽的混乱中，捕捉那一丝属于“秩序诞生之初”的规则痕迹。
右眼的冰晶光泽，则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锁定着自身道心的清明，映照出混沌表象下，那可能存在的、贯穿始终的“恒定”法则基线。
他看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景象：
有断裂的秩序神链，缠绕着早已熄灭的恒星核心，散发着最后的不甘；
有时空断层中映照出的模糊光影，似乎是远古大战的残响，有顶天立地的巨神在咆哮，有璀璨如大日的神只在陨落；
有纯粹由法则凝聚而成的诡异生灵，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在混沌中游弋，吞噬着一切外来者；
他甚至感觉到，在混沌海的最底层，似乎存在着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个连光、时空、乃至法则都能吞噬的“归墟之眼”，那里散发着让王腾都感到心悸的气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度量。
王腾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他的道身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若非“无之大道”的包容与韧性远超寻常，早已崩溃。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破碎大道符号组成的、如同“法则坟场”般的区域后，他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波动”。
那波动极其微弱，仿佛心跳，又似潮汐，带着一种古老到无法形容的韵律。
它并非源于某个具体的存在，更像是这片混沌海本身，在某种周期下，自发产生的“脉动”。
王腾循着那波动，将心神沉入到“无之大道”的最深处，与这片古老的混沌进行最深层次的交感。
渐渐地，在一片绝对混沌的虚无处，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道心感知到的——一片残破的、巨大无朋的“烙印”。
那烙印并非物质，也非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强行铭刻在宇宙根基上的“信息”或者“规则设定”的残片。
它已经极其模糊，边缘处如同被火焰灼烧过的羊皮纸，不断被混沌气侵蚀、消磨，但其核心处，依旧散发着一种宏大到令人战栗的……秩序气息。
那是一种与现今宇宙的“唯一性”规则截然不同的秩序！它更为……“宽松”？或者说，“多元”？
王腾的心神沉浸入那残破烙印之中。
刹那间，他仿佛穿越了无穷时光，看到了模糊的景象：
那是一个辉煌到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时代，天穹之上并非只有一轮大日，而是有数轮形态各异、却同样璀璨的光源共同照耀星河。
星空中，并非只有一条皇道独尊，而是有数道、甚至数十道强大的气息并立，它们各自统御一方星域，气息或浩瀚、或暴烈、或慈悲、或诡秘，彼此之间虽有争锋，但似乎存在着一种更高层面的、维持平衡的“协议”或“基础规则”。
万道并非如铁板一块，而是如同繁茂的雨林，各种大道并存，交织出一个无比繁荣而复杂的修行盛世。
那，就是太初众神时代？
然而，这辉煌的景象并未持续太久。王腾“看”到，一股无法形容、无法理解、超越了一切维度与概念的“力量”或者说“意志”，如同橡皮擦掠过画布，抹去了这多元并立的格局。
那残破烙印的核心，记录下了那“力量”降临的瞬间，以及随之而来被强行植入宇宙根基的一条新的、更加强硬的“核心规则”——那是一种倾向于“收敛”、“唯一”、“稳定”的规则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