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腾离开混沌海,直接撕裂虚空,一步踏出,跨越无尽星域,来到了一片荒寂的星域。
这里远离生命源地,星辰稀疏,万籁俱寂,只有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在一颗看似普通、毫无生命波动的小行星上,有一座以凡木搭建的简陋茅屋。
茅屋朴实无华,却仿佛凝聚了万古的孤寂与超越尘世的道韵,与这片死寂的星空浑然一体。
茅屋前,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而立,仿佛亘古如此。
她周身笼罩着朦胧的光晕,看不真切容颜,唯有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万古轮回,映照着诸天生灭。
她站在那里,便像是“存在”与“虚无”的交界点,是这死寂星域中唯一的“异数”,是连混沌海都无法完全掩盖其光芒的绝代身影。
正是狠人大帝。
王腾的到来,并未引起她丝毫波澜,那双眸子平静地望向他,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也看到了他身上的道伤与那潜藏在深处的、如同星火般闪烁的收获。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道则扫描,瞬间洞察了王腾此行带来的信息量与潜在风险。
“你去了混沌海,触碰了禁忌。”狠人的声音清冷平淡,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直接道破了王腾的经历,语气中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王腾对此并不意外,他在狠人对面凭空盘坐,姿态自然,如同老友相见,无需寒暄。“不错。见到了三位‘老邻居’,也见到了一些……被掩盖的真相。”
他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那是直面宇宙本源残酷事实后的余韵。
他并未隐瞒,神念如涓涓细流,又似奔腾江河,将混沌海深处的经历——从与天机子、寂灭、血煞三位至尊的初步交锋与结盟,到那残破烙印中承载的太初记忆碎片、对规则枷锁的亲身感知、归墟之眼的恐怖排斥,乃至关于“收藏家”以宇宙为藏品的骇人推测——尽数传递,共享给了狠人大帝。
这信息洪流中,不仅包含事实,更带有他自身的感悟、推演以及那份源自道心深处的悸动与决然。
信息洪流汹涌而过,狠人静静地接收着,她那万古不变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丝丝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石子,荡开一圈圈深邃的波纹。
她周身那朦胧的光晕也微微波动起来,仿佛有无数大道符文在其中生灭、重组,显露出其内心并非毫无触动,而是被这惊世的真相所引动。
良久,狠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凝重:“覆盖规则,施加枷锁……以宇宙为藏品。这般手笔,确实超出了寻常极道者的想象。与我当年追溯荒古,于岁月碎片中推演的某些可能性,不谋而合。”
她的话语,证实了王腾发现的真实性,也将其纳入了更宏大的历史背景之中。
她看向王腾,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道基,看到了那缕被他小心翼翼保存、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的太初规则碎片。
“你带回的这颗‘种子’,很关键。它并非简单的力量残留,而是‘道’的活体证明。它证明了‘枷锁’之外的道路,确实存在过,并且……其‘道韵’与你的‘无’,以及我的‘吞天魔功’演变至后期的‘无始无终’之意,确有相通之处。”
她点出了“种子”的本质价值,以及它与他们自身道路的潜在关联。
王腾点头,指尖再次浮现那缕微光,它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跳动,散发着与周遭死寂星空格格不入的活力。
“太初规则,更重‘多元’与‘动态平衡’,包容性极强,仿佛一片允许万物自由生长的沃土。
而现今规则,强调‘唯一’与‘绝对稳定’,排他性显着,如同精心修剪、不容杂质的园林。
这股排他性,便是那‘规则惯性’和排斥力的根源。
我的‘无之大道’,因本身倾向于‘化有为无,无中生有’,处于一种近乎规则‘定义’之外的状态,故能一定程度上规避其压制。而道友你的路……”
狠人接话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彻本质的冷静:“吞天纳地,化万道为薪火,铸就己身。
本质上,是在现有规则框架内,极尽掠夺与利用之能事,试图以力破法,超脱出去。
但越是深入,越能感受到冥冥中的限制,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壁垒,无论积累多么雄厚,始终难以真正打破。
昔年我斩断因果,不为成仙,只为在红尘中等你归来,亦是在这壁垒下的挣扎与探索。”
她罕见地提及自身过往,更印证了这“枷锁”的普遍性与残酷性。
她顿了顿,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冰冷的锐利:“你所见的‘枷锁’,解释了这道壁垒的来源。我等修行,如同在他人制定的棋盘上对弈,规则早已限定,纵使棋艺通天,耗尽心力,亦难跳出棋盘之外。甚至,我们所执着的‘棋子’与‘胜负’,或许本身就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正是此理。”王腾肃然道,感同身受,“故而,欲破此局,需从两方面着手。
其一,深入理解现有‘枷锁’的结构与运行机制,寻找其薄弱节点或内在矛盾,如同寻找锁具的锈蚀处或设计缺陷。
其二,便是培育‘种子’,研究并尝试复苏太初规则的某些特质,哪怕只是在局部,在小范围内,创造一个‘规则特区’,证明其可行性,积累打破枷锁的经验与力量。”
“混沌海,因其特殊,是观察‘枷锁’和接触‘真实’的窗口。但那三位至尊……”
狠人目光微闪,眸中似有万般推演流转,“他们是被困已久的囚徒,亦是潜在的变数。”
“可引为助力,亦需提防。”王腾直言不讳,眼神锐利。
“他们被困太久,执念深重,心思难测。天机子看似坦荡,谋算或许最深;寂灭深沉,所求不明;血煞暴戾,易被利用,亦易反噬。合作可,借其力探查混沌海,分担风险,但核心推演,关乎根本出路,需掌握在你我手中。”
他明确了合作的基础与底线。
狠人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这是基于实力与智慧的相互认可。
她沉吟片刻,道:“种子’的研究,我可助你。我对万道本源的研究,曾剖析万千体质,触及本源构架,或可加速解析这太初规则碎片的奥秘,尝试将其‘活化’。至于‘枷锁’结构……或许,可以从‘因果’与‘时间’两个维度入手。”
她提出了具体的研究方向。
“哦?请道友明示。”王腾精神一振。他深知狠人大帝于因果之道与时间领域的造诣,深不可测,曾逆乱岁月,手段通天,远非常人所能揣度。
“那‘覆盖’之力,施加枷锁,必留下痕迹。
这痕迹贯穿古今,影响万物因果,如同在纯净的水源中滴入墨汁,其扩散的脉络虽隐晦,却并非无迹可寻。”
狠人缓缓道,她抬起如玉的手指,指尖仿佛有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丝线在缠绕、延伸,那是因果之线的具现化。
“若能追溯某些极其古老、与太初关联极深、却又在覆盖中被强行扭曲或掩盖的‘因果线’,或可侧面窥见枷锁成型瞬间的‘震荡’与‘不谐’,如同通过地震波的余韵推断震源。
此外,时间长河并非完全平滑,在那被覆盖的节点,规则的剧烈变动必然留下深刻的烙印,或许存在着某种‘褶皱’或‘断点’,若能寻到,便是直指核心的路径,如同找到地图上被刻意抹去的关键坐标。”
王腾眼中精光爆射,思路被彻底打开:“不错!朕在对抗那排斥力时,亦感受到时空结构的剧烈波动。”
两人都是站立于宇宙巅峰的存在,智慧如海,经验丰富,思路一旦打开,便碰撞出无数的灵感火花,将原本模糊的探索方向,逐渐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便在这荒寂的星辰上,开始了深层次的论道与推演,这并非简单的交流,而是一场关乎宇宙本质、超脱之路的智慧风暴。
王腾彻底展现那缕太初规则碎片,以其“无之大道”包容、温养、解析,模拟其多元动态平衡的道韵。
只见他周身浮现出朦胧的景象,仿佛一片初开的宇宙,各种基础规则如同活泼的精灵,自由碰撞、组合,演化出无穷的可能,虽不强大,却充满生机。
狠人则运转无上玄功,身后浮现一口朦胧的黑洞虚影,并非吞噬,而是以一种极致精微的方式,剖析、分解这缕道则碎片的内在结构,与现今稳固如铁板的规则网络进行对比。
她的方法更倾向于解构与理解本质。
茅屋前,异象纷呈。
时而可见一片微缩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太初星空幻影浮现,万道如龙,交织轰鸣,色彩斑斓而富有活力;
时而又被一片绝对稳定、秩序井然、却略显单调的规则网络所覆盖,压制万道,归于死寂,仿佛一切都被规划好了路径。
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意象在不断碰撞、交织、演化,试图寻找共存乃至转化的可能。
王腾的道伤在这种深层次的道韵滋养与对抗中缓慢修复,同时他对太初规则的理解也在飞速加深,那缕微光似乎在他指尖壮大了一丝。
狠人则通过解析这缕碎片,印证并完善了她自身大道后期关于“超脱”、“无始无终”的种种设想,她周身的气息愈发缥缈,仿佛随时要化入虚无,又似乎能从那虚无中重新开辟一切。
同时,他们也开始联手推演“因果线”与“时间节点”。
狠人施展大神通,双眸之中仿佛倒映出整个宇宙的因果网络,无数条细微的、贯穿时空的因果之线浮现,它们大多明亮而稳固,符合现今的规则框架,构成了宇宙运行的基本逻辑。
但她与王腾合力,以那缕太初规则碎片为“诱饵”和“坐标”,如同用特定的磁石去吸引散落的铁屑,在无尽的因果网络中,仔细搜寻那些极其黯淡、几乎要断裂、却又带着一丝古老苍茫气息的特殊因果线。
这些线,往往连接着一些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古星、遗迹,或是某些强大到足以在规则覆盖下留下残痕的太初生灵的执念。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如同在浩瀚星海中寻找几颗特定的、熄灭已久的星辰,不仅需要无上法力,更需要极致的心神与对因果本质的深刻理解。
而王腾则凭借其“无之大道”对时空的独特感知——仿佛自身就是时空的一部分,以及左眼推演星璇的极致计算能力,配合狠人对时间领域的洞察(她曾逆乱岁月,对时间线的变动尤为敏感)。
尝试在奔腾不息、看似平滑的时间长河中,定位那可能存在“褶皱”或“断点”的区域。
他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知着时间流速的细微差异、因果律的异常波动,寻找那些仿佛被“缝合”过的地方。
他们看到了诸多历史片段,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衰,甚至窥见了一些古老至尊的崛起与陨落,这些景象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但那些关键的、关于规则覆盖的节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巧妙遮掩,如同蒙上了一层无法看透的纱幔,难以直接触及。
那股力量带着“枷锁”特有的稳定与排他性,自动抚平一切试图回溯真相的探查。
“阻力很大。”狠人轻语,她指尖一条极其黯淡、几乎透明的因果线若隐若现,那线的一端,连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宇宙开阖之初的苍茫气息。
但另一端却被浓郁的、带着“枷锁”气息的迷雾所笼罩,难以追溯源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掐断。“这因果涉及层次极高,覆盖之力对其干扰极强。”
“时间的褶皱处,亦有强大的规则惯性在抚平一切异常波动。”
王腾沉声道,他感受到时间法则对他们探查行为的排斥,虽不如混沌海深处那般狂暴直接,却更加绵密、无处不在,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任何非常规的举动都会受到无形的阻滞。
“仿佛整个时间线都在自发地维护这种‘稳定’的假象。”
然而,他们并非全无收获。
通过太初规则碎片与现今规则的细致对比解析,他们初步确认,那“枷锁”的核心,在于对“变量”的极度限制,对“可能性”的收束。
它像是一个无比复杂的、自我完善的、趋向于熵增终极寂灭的“公式”,将所有超出其定义范围的“解”——即意外、奇迹、超越性的进化——都视为错误并予以排除或修正,维持着一种低能耗、易掌控的“完美”平衡。
而太初规则,更像是一个开放的、允许并鼓励“变量”产生和共存的“生态系统”,它追求的是在动态中达到更高层级的平衡,充满不确定性,也蕴含着无限的潜力。
通过对那些黯淡因果线的感应与交叉定位,他们大致锁定了几处可能与太初重要遗迹或事件相关的星空坐标。
虽然模糊不清,被混乱的时空参数和规则干扰遮蔽,但至少指明了大致的方向,不再是毫无头绪。
在时间长河的推演中,他们也发现了几个“波澜”异常的区域,那里的时间流速或因果关联显得有些“别扭”,仿佛平静水面下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