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仙本不想这么快与县长接触,可这么多天了,她实在是等不了了。
这边落地,她就得带着索菲亚先回国才行,毕竟签证快要到期了。
她不远不近地缀在孟县长身后,跟着他一起爬上五楼,等他站到办公室门口,转过身来。
“进来吧~”
孟月仙没想隐藏自己的踪迹,孟县长也就清晰的知道后面这个女人是来找他的。
“孟县长,我有些事要说。”
“进来说,外面冷。”
进了办公室,铁炉里的炭火正旺,不知是哪个早到的人先把他的办公室生好了炉子。
孟月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离他瘸腿的办公桌不远,“孟县长你好,我是孟月仙,从深市来就是为了在咱们县办厂……”
孟月仙一边讲述,孟县长一边脱了衣服挂在墙上的铁钉子上,听到后面,孟县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从暖水瓶里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孟月仙。
“你是说郝大国跟胡广志明目张胆收收贿赂?”
孟月仙纠正用词,“是索要,这几天所有的单据我都有,我还有录音,你要听吗?”
孟市长的脸色都变了,“听。”
孟月仙把包里的录音机拿出,直接按下播放键,里面是那天郝主任醉醺醺的台词。
“”想啥呢?五千?五千够干个屁的!五万!这五万给你上下打点用,我这还得另算。”
“另算?”
“另算嘛~我也不贪心,关键都是打点上头,也落不到我手上,还是五个。”
“还是郝主任为你们着想,这才直说,要是换个领导,你等到明年都得不着一个痛快话儿~”
“红豆儿,医院干的咋样?想不想换个工作……”
听到这,孟县长勃然大怒,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搪瓷缸里的茶水震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会严肃处理,你放心。”说罢,他站起身,带着孟月仙直接下楼,去了楼下郝主任的办公室。
他猛地推开门,郝主任正在看报纸,被冲进来的孟县长吓了一跳。
“孟,孟县长……”
“现在带小孟去看场地!”
“好,好好……”
郝主任这才挪动肥胖的身躯,手忙脚乱拿起椅背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
孟月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就麻烦郝主任。”
有了孟县长的干预,所有进展都像是坐了火箭。
孟月仙的羽绒服厂不仅解决了大批下岗人员的工作问题,还能带动县里的经济,大大解决了民生问题。
孟县长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县里的公车都调配给她,看场地,看养殖户的养殖情况,还特意叫来各个部门就孟月仙建厂开了专题会议。
可谓一路绿灯,一天时间,就已见雏形。
李庆安跟顾东一脸懵地跟着跑东跑西,坐在会议室的时候还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还没机会问问孟月仙是怎么办成的这事。
一直忙到深夜,三人回到小旅馆,李庆安忍不住盘问孟月仙。
“这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全部都开始了?”
孟月仙手里抓着老板娘送来的饭包,吃得香喷喷,忙了一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我去找县长了,我想着要是县长也是一路货色,我就要去哈市找市长,市长不行,我就找省长。”
李庆安哑然失笑,“还真是你能干出的事儿~”
顾东大口吃着饭包,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妈真是说到做到,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孟月仙抬眼看他一眼,“到时候我走了,就靠你们了,听红梅的话。”
“老让我听红梅的话,我一个老爷们儿~再说,我是你儿子,她只是你儿媳妇啊!”
孟月仙伸手就敲了顾东一个脑瓜崩儿,“你不听话,我就认红梅当姑娘,不要你!”
顾东讪讪笑了笑,“妈,我肯定听她的,你还不了解我?”
孟月仙就是太了解顾东的德行,所以一直让他听红梅的话。
要是没有红梅,她根本不放心这一对儿小夫妻来东北,怕被人嚼碎了骨头渣子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三人一起聊到半夜,赶紧洗漱睡觉,第二天要处理的事更多。
场地看了三处,孟月仙选了离公路最近的地方,听孟县长的意思,开春就要修通火车线路,到时候运输更加容易,销路也更容易打开。
不光是选址上的便利,还有企业所得税减免优惠,‘免一减一’,第一年免征企业所得税,第二年减半征收。
简化企业开办和项目建设的相关手续,相关人员全程领办、协助企业办理登记、审核、备案等事宜。
还有融资支持,政府牵头帮助协调与银行的关系,也可以提供担保,帮助融资,这一块孟月仙还用不到,她觉得还用不上贷款,自己手上的资金可以支持开厂,后期如果要扩大规模,估计得用上贷款。
李庆安毕竟也跟银行贷过款,想着让孟月仙趁着现在可以贷上一笔,这样资金充裕。
她有些害怕与银行打交道,因为她懂得不多,以后还得多跟田向松多多交流,提前了解关于金融方面的信息再说,她不想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刚刚荒废的厂房重新焕发生机,李庆安给深市的孔瑶打电话,让她把旧设备还有新采购的机器一股脑发过来,等货一到,就可以着手开工。
人手还得进行培训,他要先等机器过来再说。
有李庆安在这,孟月仙还是很放心,先返回哈市,让红梅带着孩子去花木县汇合。
她则赶紧去车站买了两张回俄国的车票。
索菲亚的签证差一点到期。
匆匆忙忙上火车,孟月仙像是拧上发条的机器,一刻不停。
索菲亚倒是淡定许多,在车上安慰有些毛燥的孟月仙。
“慢慢来~忙中出错。”
孟月仙虚心接受,这阵子她确实有点赶鸭子上架,火爆的脾气就要压制不住。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跟时间赛跑的原因。
也许是改开的浪花越来越大,她再不快点,就赶不上这一波风口,她要抓紧时间。
火车上倒腾货的倒爷只有零星几个,再没了从前的繁荣。
分裂的国家轰然倒塌,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这其中自然不包括孟月仙。
她无比庆幸自己躲过这一劫难。
索菲亚还不知道自己的国家发生的巨变,她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眼里尽是怀念。
在车上待足几天,下了火车,孟月仙被车站里萧索的场景震慑,穿着光鲜亮丽息壤的人群不在,只有列车员紧紧裹着大衣佝偻的身影。
孟月仙扶着索菲亚踏上俄国的冰天雪地,沿路上碰上两波抗议集会的人群。
男男女女们举着标语牌、旗帜,大声喊着口号,脸上是不甘的愤怒,拳头高举。
异国他乡,孟月仙赶紧拉着索菲亚往偏僻的地方躲着那些人前行,害怕裹胁进政治的漩涡之中,自身难保。
此时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整个社会处在最动荡的时刻。
她无比警惕那些街边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此时大雪纷飞,室外零下四十度,街边的好些人还穿着单衣,瑟瑟发抖蹲在街角。
就在她扶着索菲亚匆匆去乘电车的路上,她在街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