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唐城,戒备森严的审讯室。
被俘的鸟头船水手被分别关押。他们极其顽固,无论通译如何询问,只是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瞪着审讯者,偶尔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常规的讯问毫无进展。
“都护,这些人冥顽不灵,寻常手段恐怕无用。”负责审讯的校尉向刘仁轨汇报。
刘仁轨面色冷峻。他深知时间紧迫,必须尽快弄清这些“异海来客”的底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韩猛和杜环,沉声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但要留有分寸,至少需保住几人性命,以待后续查证。”
韩猛会意,挑选了其中一名看似头目的俘虏,采用了包括疲劳审讯、感官剥夺以及有限度的肉体压力等手段。过程残酷,但为了唐城乃至整个东洲的安全,他们别无选择。
在持续的高压和意志摧残下,第三天,那名俘虏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些词语,通过通译,韩猛等人拼凑出了关键信息:
他们自称来自“鹰之民”,居住在一片“永不融化的雪山”环绕的、有着“燃烧的河流”的巨大岛屿上。他们世代航海,崇拜巨鹰,此次前来,是奉了“大酋长”之命,寻找传说中“流淌着金属血液”的“东方富饶之地”。他们并非第一次来,之前已通过小型探险队与“林中之鹰”残部建立了联系,并提供武器,试图利用土着搅乱唐城,为他们后续的登陆创造条件。
“鹰之民……巨大岛屿……燃烧的河流……”杜环快速记录着,眉头紧锁,“听起来,像是极南或极西之地的某处。他们拥有跨洋能力,且目标明确,就是东洲的资源和土地!”
更重要的是,俘虏提到,“鹰之民”的舰队主力,正在集结,不日即将大举东来!
消息传来,唐城高层震动。威胁的级别,从骚扰和渗透,骤然提升到了可能爆发全面冲突的战争边缘!
“立刻加固所有沿海据点!加快‘星纹钢’兵甲列装!向所有归附部落发布警告,严防‘鹰之民’渗透!同时,”刘仁轨目光决然,“以八百里加急,向陛下和登州水师求援!东洲,需要帝国的支援!”
黑海北岸,可萨汗国。
得到大唐暗中输送的五百套皮甲、一千柄优质铁刀和一批箭矢后,三王子底气大增,不再忍耐。他联合了汗庭内支持他的贵族,趁其兄长主力部队分散在边境之际,以“清君侧、惩国贼”为名,突然发难,率兵直扑大王子的王庭大帐!
内战猝然爆发!
大王子仓促应战,虽然兵力占优,但装备和士气不如得到“外援”的三王子。双方在王庭附近的草原上展开激战,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支持大王子的保加尔部落闻讯赶来支援,却被三王子早已安排好的部队半途阻击,战局陷入胶着。
切尔松尼斯港内,赵文渊和周淮安密切关注着战局。
“打起来了。”周淮安看着远方隐约可见的烟尘,语气复杂。
“这是必然的一步。”赵文渊神色平静,“只有可萨内部决出胜负,我们才能有一个稳定的邻居。传令下去,港口进入战时状态,所有守军戒备,谨防溃兵或趁火打劫者。同时,以大唐切尔松尼斯镇守使的名义,发布安民告示,申明大唐中立立场,但绝不容许任何势力威胁港口安全。”
他巧妙地置身事外,却又摆出强硬的防御姿态,静待可萨内斗的结果。无论谁胜出,一个经过内战削弱、且需要大唐支持的可萨汗国,对大唐在黑海的存在更为有利。
天竺,卡维里帕特纳姆港。
智慧与明远两位法师在那烂陀寺的求学请求获得批准,标志着大唐与天竺的文化交流进入了全新阶段。与此同时,戒贤法师在与两位大唐高僧深入交流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佛法东传,已有数百载,听闻在东土大唐已然枝繁叶茂,善哉善哉。”戒贤法师对智慧、明远说道,“然则,天竺佛法近岁颇有凋零之象。老衲愿效仿当年达摩祖师东渡,携部分经论典籍,随贵使前往大唐,一则瞻礼东土佛门盛景,二则或可交流互鉴,重振天竺佛光。”
这个决定,连冯安国都感到意外。戒贤法师乃是天竺佛教硕果仅存的大德之一,他的东行,其意义远超寻常的学问僧往来!
冯安国不敢怠慢,立刻以最高规格的礼节安排戒贤法师及其弟子数人的行程,并派快船将此事急报岭南与长安。他明白,这已不仅仅是文化交流,更是一桩具有深远政治和宗教影响的外交盛事。
佛法的回流,即将为大唐带来不仅仅是经卷,更有一位活着的、来自佛法源头的精神领袖。这对于提升大唐在周边国家中的文化向心力,以及内部的思想整合,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长安,大明宫。
李琰的案头,三份急报几乎同时送达。
东洲:确认“鹰之民”威胁,其主力即将来犯,请求紧急支援!
黑海:可萨内战爆发,赵文渊稳守港口,静观其变。
天竺:戒贤法师决定东行,佛法回流在即!
形势急转直下,东洲骤然成为焦点!李琰的目光首先锁定在东洲的求援信上,手指重重地点在“鹰之民主力即将东来”的字句上。
“传旨!”他声音沉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登州水师提督苏定方,即刻率第一、第二舰队主力,携步卒一万,火器若干,驰援东洲!一切行动,听从东洲都护刘仁轨节制!务必将来犯之敌,歼灭于海上!”
“告诉刘仁轨、韩猛,帝国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东洲,寸土不可失!”
接着,他批复黑海:“赵文渊处置得当,准其依策而行。可萨内战,于我有利,然需防其战火波及港口。必要时,可展示武力,划设安全区。”
最后,对于天竺,他朱笔一挥,流露出难得的欣悦:“戒贤法师东行,乃佛法盛事,亦显天佑大唐!着太子以储君之礼,于广州亲迎!一路所需,务必周全!朕,亦当于长安扫榻以待!”
帝国的力量,开始向东洲倾斜。一场关乎新大陆归属的跨洋大战,一触即发。而西方黑海的博弈与天竺的佛光东渐,也在同步塑造着帝国未来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