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老六在厂里安稳地待了十天，把后勤采购的杂事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也比以前沉静了不少。
但骨子里那份善于交际的特质终究是按捺不住。
他看着厂里生产出来的一箱箱包装整齐的药膏，心里头那点做买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一天，他瞅准个机会，找到陆青阳，搓着手，脸上带着点试探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
“陆厂长，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青阳正在看生产报表，抬头看他：“六哥，有话直说。”
“你看啊，”孔老六清了清嗓子，“我这人吧，坐办公室搞精细管理不是那块料，但论起跑腿办事，跟人打交道，这张嘴皮子还算利索。咱们厂这药膏，效果这么好，我在想……能不能让我出去跑跑业务？”
陆青阳放下报表，认真地看着他。
其实他早有此意，药厂要生存发展，销售是关键一环。
孔老六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他有社会经验，脸皮厚，能吃苦，而且经过这番挫折，责任心也强了。
之前不提，是顾虑孔老六刚从港城那摊烂事里脱身，心气可能还没顺过来，也怕他觉得干销售“跌份儿”。
现在见他主动提出，陆青阳心里很满意，面上却不动声色：“跑业务可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看人脸色，磨破嘴皮，可比在厂里辛苦多了。”
孔老六把胸脯一挺：“我不怕辛苦！啥脸色我没看过？只要东西好，我就不信推不出去！你给我个机会，我肯定给你干出个样来！”
陆青阳也不再犹豫，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定了，咱们的药，定价要实在，质量过硬就是最大的底气，你去跟人家谈，重点就讲效果，讲实惠，别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地补充道：“六哥，记住咱们是正规药厂，一切按规矩来，该走的流程要走，该办的手续要办，诚信是第一位的，绝不能用以前跑江湖那些手段，更不能承诺办不到的事。”
孔老六重重地点头：“厂长，你放心，我孔老六以前是走过弯路，但现在跟着您干正经营生，绝不给厂子抹黑，我一定堂堂正正地把咱们的药卖出去！”
很快，孔老六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中山装，拎着公文包，虽然年纪不小，但那股子想要重新证明自己的劲头，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药品通过了严格的内部质检，拿到了合法的生产批文，包装也简洁大方。
万事俱备，只欠销路。
孔老六摩拳擦掌，正式开启了他的业务员生涯。
换了个地方，自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但京城的开学日期也已临近，他不得不将后续的日常管理工作托付给沉稳可靠的周放，自己则匆匆登上了北归的列车。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在开学典礼的前一天傍晚回到了京城那个熟悉的小院。
推开院门，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个小小的身影，正扶着院里的石凳，摇摇晃晃地试图迈步。
正是他的双胞胎儿女，小石头和小鱼儿。
离开之前两个孩子还只能在地上爬，如今竟已能蹒跚学步了。
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像两个圆滚滚的小球，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看到突然出现的陆青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石头咧开没长齐牙的小嘴，含糊地喊了一声“爸……爸”。
张开小手就要扑过来，结果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哭，只是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小鱼儿则比较矜持，靠在石凳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爸爸。
这一幕，让陆青阳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同时也涌起一股歉疚。
他错过了孩子们成长中如此重要的阶段，甚至连年都没能陪他们过。
“哎哟，我的小宝贝们！”陆青阳连忙放下行李，几步跨过去，先将坐在地上的小鱼儿抱起来，又俯身将小石头也揽入怀中。
孩子们身上带着奶香的味道，让他疲惫的心瞬间被填满。
沈茉闻声从屋里出来，看到风尘仆仆的陆青阳，眼中闪过欣喜，但随即又染上埋怨和心疼。
她走过来，接过陆青阳手里的一部分东西：“还知道回来呀？还以为你把这个家都给忘了呢，这大过年的，别人家都团团圆圆，就你不回来”
陆青阳抱着两个孩子，心里更是愧疚难当。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沈茉的手，低声道：“小茉，对不起，这次事情实在太紧要，脱不开身，你看，我这不是一忙完就立刻赶回来了吗？”
他赶紧把给家人带的礼物拿出来。
给沈茉的是一条漂亮的羊绒围巾，给两个孩子的是穗城买的会响的拨浪鼓、彩色的积木，还有一些南方特有的软糯糕点。
孩子们看到新玩具，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在他怀里扭动着要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