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并没有察觉到宫雪内心的悲伤，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这份巨大的胜利之中。
他松开宫雪的手，重新转向黄伯涛，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黄先生，辛苦了！”
他由衷地说道：“我就知道，贵公司总裁是个有魄力的聪明人！”
黄伯涛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是……是……青山你……你真是神机妙算……”
“那么……”
刘青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那份重生者的精明与理智，终于重新占据了高地，“……接下来呢？”
他看着黄伯涛，语气虽然轻松，但问题却无比的现实。
“口说无凭。黄先生，我们总得有个凭证，免得你们总裁睡一觉起来，又后悔了……或者是等小雪去了九龙后，你们突然又变卦……那我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黄伯涛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愣，随即急忙摆手。
“不不不！绝对不会的！”
他赶紧解释道：“青山，请你放心，我们宝丽金是一家专业且有信誉的公司，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唱片业有如今这个名头与地位，既然我们答应了，那就绝对不会违约！这一点，请你尽管放心！”
见刘青山眉毛微挑，似乎仍有不悦……
黄伯涛又继续说道：“总裁已经下了命令！他会让公司的法务部立刻起草合约，所有的条款，一字不差，全部按照您刚才说的来！”
“而且，为了表示我们最高的诚意和效率，公司会立刻安排！”
“最快明天，最晚大后天，我们宝丽金法务部的首席顾问，会亲自飞来燕京，他会带着正式的合约，与您和宫小姐当面签署！”
听到“首席法务亲自飞来”，
刘青山知道，这件事算是真正尘埃落定了。
宝丽金的掌舵人，确实是个有魄力的人。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锐利会稍稍收敛。但他知道，必须给黄伯涛，也给即将到来的法务，上最后一道“保险”。
“好。”
他缓缓开口，“那我就恭候大驾了。”
说着，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建国饭店那辉煌的街景，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带着千钧之力的语气，缓缓说道：“黄先生，既然你们的总裁是个聪明人，那我需要”
“我需要确保，小雪到了九龙之后，得到的是真正的、毫无保留的S级待遇，而不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黄伯涛一愣，不知他此话何意。
刘青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中午在仿膳饭庄吃饭，齐经理的态度，你应该还记得。”
黄伯涛的后背瞬间一凉，如同被针扎了一下，连忙点头道：“记得！印象深刻！”
“那个让他怕得要死的‘刘少’，刘伟民，是我的堂哥，亲的。”
黄伯涛的瞳孔，在瞬间，猛地一缩！
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而他，和我，之所以能让齐大宝这种人精都如此恐惧……”
刘青山缓缓地转过身，看着一脸严肃的黄伯涛，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们的两位爷爷，一位姓刘，另一位也姓刘，都是……”
“——将军。”
黄伯涛感觉自己的耳朵，“嗡”的一声，被一道高亢尖锐的耳鸣，狠狠贯穿！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刘青山还在张合的嘴唇，宫雪脸上复杂的表情，房间里温暖的灯光……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无声缓慢的默片。
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仿佛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机器，被强行灌入了一吨的沙子，所有的齿轮、所有的杠杆，都在一声刺耳的尖啸后，被瞬间卡死，停止了所有的思考。
‘……将……军？’
这个词，像一个他不认识的来自异域的陌生符号，漂浮在他那一片空白的思维里，他辨认着它，却无法理解它。
‘我……是不是听错了？’
‘是同音的某个词？某个……我不知道的，大陆这边的某种尊称或者……外号？’
他那颗永远都在计算利弊的大脑，本能地疯狂想要为这个超出他理解范畴的信息，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
刘青山那平静得如同陈述事实般的眼神，无情地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
紧接着，
一个更加荒谬、更加恐怖的认知，如同第二道、第三道接踵而至的黑色闪电，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说的是……我们的两位爷爷？’
‘不是一个……是……两个？’
‘……一家两个将军？！’
轰——！！！！
他那刚刚才试图重新转动起来的思维齿轮，在这一刻，被这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彻底地、无情地碾成了齑粉！
一股冰冷夹杂着巨大荒谬感的洪流，从他的天灵盖猛地灌下，瞬间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从骨髓深处，感到一阵阵的发寒。
他之前所有关于“背景深厚”、“权势滔天”的想象，在这一刻，都显得是那样的可笑和……幼稚。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人物。
在九龙，他见过港督，见过太平绅士，见过那些能影响股市、掌控着上亿资产的商界巨擘。
但那些人，他们所掌握的，是“财富”，是“规则”之下的权力。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在法律和商业的框架内行事。
而“将军”这两个字，尤其是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无数风雨，权力格局截然不同的土地上，它所代表的，是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种……制定规则，甚至可以无视规则的……绝对暴力。
怪不得“北海冰场事件”，
那‘活阎王’刘伟民能调来两卡车荷枪实弹的士兵……
一门两将军？！！
怪不的，能让那位副部长在大门前站了两个小时，却连门都进不去……
这，
才是真正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柄！
他终于明白
自己之前所有的分析，所有的判断，所有的沾沾自喜，在一个真正的拥有绝对权力的巨擘面前，是何等的不值一提！
他以为自己是发现了一座金矿的淘金客。
可现在他才发现，
自己只是一个在巨龙的巢穴门口，捡到了几片龙鳞，就以为自己看懂了整条巨龙的……井底之蛙。
他终于明白，刘青山的背景到底有多么硬扎！！
硬扎到……令人心悸！
甚至是，感到荒谬！
刘青山没有理会他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做出了最后的“敲打”。
“我二爷爷，如今是燕京卫戍区司令员，负责整个京畿地区的防务。我三爷爷，则是北海舰队的副司令员。黄先生，你我一见如故，咱们以后又展开亲密合作，我当你是朋友，还请你一定要……保密！”
如果说，刚才那句“将军”，是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
那么这两句具体的职务，就是两座从天而降无可撼动的巍峨巨山，狠狠地毫不留情砸在了黄伯涛那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整个人，瞬间都麻了！
从脚趾头，麻到天灵盖！！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的有些艰难，喉头一阵发干，脑子里天雷滚滚……
‘燕京卫戍区司令员……’
‘北海舰队副司令员……’
他不是大陆人，他对这里的军衔体系或许不甚了了。
但他是一个商人，一个在香江那种龙蛇混杂、权力交织之地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商人！
他比任何人都懂，这两个职务背后，所代表的究竟是怎样恐怖，令人窒息的实质权力！
一个，掌控着守护着大陆权力心脏的终极门神！
一个，扼守着整个国家北方海疆的钢铁长城！
这已经不是“背景”了！
这根本就是……权柄本身！
他之前还天真地以为，刘家只是在这片土地上拥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大家族”。
可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刘家，根本就不是依附于这个国家权力的藤蔓。
他们……他们本身，就是构成这个国家权力骨架的最坚硬、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所以，黄先生……”
刘青山放下茶杯，用一种无比轻松的语气，为今晚的谈话，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小雪去九龙，不是一个新人去闯荡。”
“而是我刘家的人，出去散散心。”
‘……散散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