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婆子还想故计重施，继续撒泼，一道声音从屋门口传来。
“嫌少？”
张卫国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来到祁婆子和王小兵面前。
“想要五百块，也行。”
祁婆子和王小兵的眼睛瞬间亮了。
然而，张卫国的下一句话，却像一盆冰水，从他们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把你们娘俩的命留下，我用这五百块，给你们一人买一口上好的棺材，保证风风光光地把你们抬回去埋土里。”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连村民们嗑瓜子的声音都停了。
祁婆子脸上的贪婪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被一种源于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她看着张卫国，那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说气话。
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只要你敢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真的敢弄死你。
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王小兵更是吓得屁滚尿流，他身上的疼远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来得真切。
他猛地拽住自家老娘的衣袖，拼了命地摇头，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娘，娘，别说了。”
他还年轻，可不想有钱没命花。
祁婆子浑身打了个哆嗦，最后一丝硬气也泄得一干二净。
她看着如同杀神附体一般的张卫国，哪里还敢讨价还价。
“十块就十块，我们认了。”
虽然挨了一顿打，但好歹没白挨，起码还刮了十块钱下来，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祁婆子只能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
看到他们同意，张卫国从口袋里掏出了十块钱扔在地上。
周建军敲打两人：“桂花已经跟王福贵离婚了，两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她，不然张家人真把你们打死，那也是你们自找的。”
祁婆子捡起地上的钱，揣进兜里，恨恨的看着张家院子。
今天就到这里，以后她还会再来的。
母子俩连滚带爬，互相搀扶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张家大院。
那狼狈的背影，引得院子里的村民们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哈哈哈，瞧那怂样，刚才那股横劲儿呢？”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碰上卫国这种硬茬子，算他们倒了八辈子血霉。”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得轻松欢快起来，仿佛刚刚赶走了一窝苍蝇，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张卫国身上那股冰冷骇人的杀气，在祁婆子母子俩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拐角处后，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客气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说要用五百块钱买棺材的杀神，根本不是他一样。
他几步走到周建军跟前，热情地拉住他的胳膊。
“大队长，今天这事儿，多亏你主持公道了。快进屋坐，吃杯茶，等会就开饭了，等会儿让胜利叔好好陪你喝几盅。”
周建军指了指张卫国，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你小子刚才那一下，可真把我给吓着了。我还真怕你一冲动，把人给打出个好歹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周建军心里也知道，张卫国这是杀鸡儆猴，既是做给王家人看，也是做给村里某些爱嚼舌根的人看。
他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张桂花虽然离了婚，可也是有娘家撑腰的，谁敢再来找不痛快，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张胜利笑着走过来：“建军，别站着了，进屋喝茶。不给王家一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我们张家是好捏的软柿子。”
几人进了屋，各自坐下。
周建军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上面漂着的茶叶末，喝了一大口热茶，浑身都舒坦了。
张桂花的房间里，她用袖子抹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地。
张秀兰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这副样子，又心疼又来气，说话的口气也冲了点。
“二姐，你哭什么哭，今天这架打得还不够解气？”
“我跟你说，当初王福贵那个王八蛋第一次对你动手的时候，你就该抄起菜刀跟他拼命。你先让他见点血，再干脆利落地跟他离婚，你就不会遇上这些糟心事了。”
“你就是太软和了，所以他们王家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地拿捏你。”
一旁的赵三妹听得直皱眉，白了张秀兰一眼，把她往旁边推了推。
“你这是开导人呢，还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呢，会不会说话？”
张秀兰被推了一下，也不生气，凑到张桂花跟前，给她传授心得。
“二姐，我跟你说正经的。今天我们是把他们娘俩给揍了个狠的，他们短时间内肯定是不敢再来了。”
“但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万一还有下回，你什么话都别说，直接冲上去，左右开弓，先给她几个大嘴巴子扇懵了再说。”
“记住了，对付祁婆子那种人，你就要比她更横，比她更不讲理，比她更狠。”
“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你把她打怕了，她才能把你当回事。”
张桂花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眼泪都忘了流。
小妮探进一个小脑袋，她和几个孩子都被张为民拉着，一起待在房间里，只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小妮看到自家娘亲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顿时写满了心疼。
她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踮起脚尖，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剥开那层薄薄的糖纸，露出里面乳白色的糖块，然后小心翼翼地举起来，递到张桂花的嘴边。
“娘，你别伤心。”
小妮仰着小脸，声音奶声奶气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大姐姐说了，吃了这个，心里就会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颗小小的奶糖，瞬间让张桂花的温暖起来。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和关切的眼神，张桂花笑了。
她张开嘴，含住了那颗奶糖。
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口腔里化开，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甜到了心底最深处。
她一把将小妮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将这个小小的身子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关切地望着她的张秀兰和赵三妹，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娘，三妹，你们放心。”
“我没事了。”
“今天这么大闹一场，反而把我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那股窝囊气，全都给打出去了。我现在浑身都舒坦！”
“你们说得对，我以前就是太傻了。现在我想明白了，有关心我的家人，有这么懂事的孩子，我还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我们娘俩，我该知足了！”
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