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济承大手一挥,索性将他丢得远远的做地方官。
眼不见为净,只要不在京城碍眼,他改名也好认贼作父也罢,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后来点将录事发,朝廷各处缺人,江祥便有了起复之意,长安知府满了任期上下打点高升后,便将江祥调了过来。
谁曾想这新官服还没捂热乎,谢樱便率军破了城。
做官四处调动,江祥老家并非什么富庶之地,便干脆将柳眉和孩子一直带着。
“既如此,”谢樱顿了顿,瞬间有些后悔方才说出口的话,要是江祥顾忌着老家长辈推辞,她还真没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我们如今有专门的人手来照料后方的家眷,夫人若是读书识字的话,也可以在城中安排个职位。”
“拙荆不过是略微认识几个字,经不起将军这般抬举,”江祥推辞。
这倒是令谢樱有些惊讶。
她当初可是听蓝隼说过江祥夫妻伉俪情深,没必要在这样的事情上拒绝:
“你就别跟我客套了,大的事情做不了,盘账算术写字这些总能做了吧,莫不是怕你夫人出来抛头露面,有损你男子气概?”
“不是……”江祥还想推辞,却被谢樱打断。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直接回家去吧,不消再跟那梁数共处一室了,”谢樱抬了抬下巴。
眼见无法再辞,江祥只能谢恩。
说话间,许方和史良抱着一堆册子进来。
“这么晚了,将军还要处理公事?”江祥随口一问。
“还行,刚破城嘛,事儿本身就多,能处理一点是一点,”谢樱抿了口茶水,站起身来,“来,我送送江大人。”
“岂敢岂敢,”江祥急忙推辞,“将军既然有要事在身,在下自己回去便是。”
“那我就不送你了,”谢樱脱下有些拖沓的外袍,挽起袖子挑了挑灯芯。
……
“将军竟然这般礼重江祥?”许方有些诧异。
“人家当年确实有恩于我,如今再次相见,自然得好生敬着,”谢樱笑的漫不经心。
“何况这样名声在外的人,若是用的好了,便能像刘叔年那样,引得不少人闻风而至,在乌烟瘴气的朝堂中尚能出淤泥而不染,何况是在咱们这里呢?”
“此人虽说名声在外,可他若是心里还想着朝廷,搞诈降那一套怎么办?”这便是许方担心的了,“像这样的人,为民是真为民,但愚忠……”
也是真愚忠。
谢樱笑道:“那这就看咱们的本事了,若真是个首鼠两端,反复无常之人,那也不必留着。”
……
梁数没能等到江祥回来,却等到了自己的消息。
“你收拾收拾,今儿叫你,”士卒没好气的开口,还不等梁数做出反应,便已经离开。
梁数看着士卒的态度,心中虽然感觉不妙,但到底心存侥幸,收拾了一番后,在厅内正襟危坐,等着来人传唤自己。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有兵卒将梁数带至谢樱面前。
谢樱坐在上首,看着这几日加班加点整理出来的案卷,慢条斯理的看了一眼梁数:“梁数。”
“下官在,”梁数跪下叩首。
谢樱见他跪的格外利索,倒是愣了一下:“你听着,我有话问你。”
梁数心中一喜,只要自己还有价值,谢樱便不会轻易杀了他:“将军有话,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朝中情况,究竟如何?”谢樱缓缓开口,虽说从邓广那里知道了一部分现状,但消息毕竟要及时更新。
“如今已经是张济承张大人主事,但张大人身体日渐衰微,多少有些左支右绌,所以大部分都是由张游和柳执旭、苏俨他们决定,如今朝堂上,已经是张党一家独大。”
“但奇怪的是,对于夏石他们之前结党营私之事,张济承并没有追查下去的意思。”
“皇帝和太子呢?”这些消息谢樱自然明白。
比谁在内阁主事更要紧的是,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
“皇上心思愈发难测,上至百官妃嫔,下至宫中奴仆,俱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皇上身体却一直很康健,许是之前气的厉害,精力倒是更胜从前了。”
“锦衣卫和东西两厂不断增人,密切监视京城和地方官员,派去军营的监军太监也越来越多……”梁数偷偷瞧着谢樱的脸色。
至于太子和殷王,”梁数顿了顿,“虽说太子已经继续协助皇上处理政事,但为着之前夏石获罪一事,文武百官也不敢太过凑近,大家面上不说,但私底下还是不敢靠近。”
谢樱了然,虽说甩掉夏石是甩了个大麻烦,但这样的不仁不义、翻脸无情的储君,纵使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没人敢死心塌地的跟着。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谢樱伸出手指,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子,“说点我不知道的。”
梁数立即反应过来,先是邓广,后又是马岭等一干将领,朝中大致情况,谢樱早就了解了。
既然想要活命,那自然得拿出点真家伙来,梁数脑中拼命回忆着自己一直以来见闻,忽然抓住了一点:“殷王意图谋反。”
“哦?”谢樱挑眉,“既然意图谋反,这样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得知?可见是胡扯。”
“不是,不是,”梁数急忙挥手。
“说,”谢樱轻声细语,梁数却只感觉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实不相瞒,下官从前在朝中,跟……跟殷王爷走的近些,”梁数硬着头皮开口,“张济承身居高位,扳倒夏石之后临阵倒戈,但我们地方这些人不行。”
“前些日子,在您还没占领兰州之前,殷王给下官来信,说是采买了一批良马路过陕西,让下官安排一条鲜为人知的路线,下官悄悄看了,差不多有两千匹,都是战马,”梁数颤颤巍巍的开口。
这样大的事儿,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他是从河套采购的马?”谢樱问道。
“应该是,”梁数点头,“下官将这些马分为十批,从河套运到潼关以东后,便有人过来接应,也不知道是怎么瞒过河套守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