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樱喜得喝完杯中的茶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在这几个省稳扎稳打,等具体的消息传回来,咱们再做下一步定夺。”
“您要等的,可是辽东军中的消息?”许方斜觑了一眼谢樱面色。
“对,眼下还有辽东军营未知,没摸清楚底细之前, 先不急着打仗。”
“对了,”谢樱补充道,“既然咱们已经控制了这么多地方,也该让京城的百姓们了解了解咱们的好了。”
“是,”许方应道,“如今朝廷上上下下都在清洗咱们这妖书呢,听前线的先生们说,这三个省的布政使,过年前就一直四处抓捕谈论咱们政策的百姓,估计京城的情况,会更严重。”
“他们如此忌惮,恰恰说明咱们的法子是有效的,”谢樱笑道,“可惜他们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下去告诉李代,让他们加大宣传力度,给皇帝那敏感的心脏上多划拉几刀。”
……
“殿下,张大人,我们四下都已经查了,最近谈论妖书内容的,是翰林院修馔沈言,还有庶吉士张闻等一干人等,都是去年的一甲进士,咱们可要将这些人都处置了?”
张济承在百官的期待和殷王,啊不,如今是太子。
张济承在百官和新太子的期盼下,艰难的做出了抉择。
如今皇帝因为太子逼宫而急火攻心,整个人在乾清宫养病,除了六宫嫔妃外能不见外人。
“呵,前脚有了点功名,后脚就敢有二心?当真是我周家待他们太过宽厚,”周景恪面色铁青,“将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抓了,剥皮萱草,给剩下人一个示警,否则这满朝文武真成了待价而沽的墙头草!”
“殿下不可!”见又要大开杀戒,张济承急忙阻挠。
“张大人有何见解啊?”周景恪拔高了尾音,面色不善。
虽说张济承最开始是跟着他的人,但扳倒夏石之后,张济承左右摇摆,他可是看在眼里。
这样的事情,二人俱是心知肚明。
“殿下,从前经历了点将录一事和夏石一党贪墨之事后,朝中上下已经是人心惶惶,官员们披枷带锁的主事,如今风波刚过又有贼军,实在是用人之际,不宜在大肆抓捕朝中官员,”张济承硬着头皮开口。
“那就任由着他们整日朝三暮四?”周景恪问道。
今日之事,还非得张济承拿出一个解决办法了。
“其实人言人心这样的事情,堵不如疏,与其下令禁止,不妨让国子监和翰林院牵头,大家各抒己见,批驳贼婆的妖书,所谓理越辨越明,朝中这么多理学出身的大臣,断不可能在这方面被一个贼婆压制。”
“只要能说明贼婆所言,俱是一派胡言,那剩下的东西便可不攻自破,”张济承敛下眼眸,慢慢开口。
周景恪想了想:“那便以你所言,现在就去让那帮饱读诗书的畜生,写奏本驳斥贼婆。”
“这……”张济承顿了顿,“朝中还有许多官员,不知贼婆所言。”
“那你就带着他们,一条一条驳斥,那些愚民黔首被贼婆蒙蔽,咱们决不能袖手旁观,”周景恪下了最后命令。
“是,”张济承低眉顺眼的应道。
走出东宫的门外,张济承站在长长的回廊上看着东宫的朱红大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周启乾已经是废太子,连带着姬妾孩子一道被诛杀后,周景恪便火速搬到了东宫,俨然成了东宫的新主人,且是心照不宣的皇宫新主人。
只是这位储君,相比自家父亲差的实在太多了。
尤其在朝堂权术上。
张济承摇了摇头,对谢樱的言论,他只看了一部分,却没什么思路,希望明日的文官们可以给点思路来驳斥这种异端邪说。
否则,他真要怀疑自己读的这么多年圣贤书。
……
虽说之前已经经受过一次震撼,但张济承心中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内阁值房院门大开,高品级的文官在值房内还有座位,级别不够的文官们干脆搬了小马扎坐在院中,科举层层选拔出来全国最顶尖的文人们都在此处。
张济承看着下首身着朱紫官袍的文臣们,讲明了今日集会的来意。
“这是贼婆四处刊印的妖书,”张济承挥了挥手,便有小吏将托盘上的宣纸乡下分发,“今日让各位过来……”
张济承说明今日集会的目的后,各个官员都在仔仔细细的看着手中的材料。
从前他们只能背地里偷着看,如今可以明目张胆的讨论交流,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各位有什么看法?”张济承满怀希望的注视着下首的官员们,他真希望是自己江郎才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奉若圭臬的君臣礼法,才是真正的倒行逆施。
但结果注定是要令他失望的。
文臣之首的内阁首辅尚且感到道心破碎,何况是剩下的文臣?
“大家不要拘束,殿下让我们来看,本意就是想让大家各抒己见,集思广益,”张济承难得鼓舞着手下众人。
“谢氏牝鸡司晨,实在是大逆不道……”
“妖言惑众,有违祖制,无论如何也不能辱骂君王,更不能批驳圣人之言……”
“所谓的分田,就是杀富济贫,奖懒罚勤!”
不论他们是真正的圣人清流,还是背地里作恶多端无法无天,都不得不承认,谢樱所言不假啊,是以嗫嚅了半晌,只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显然这样的结论,并不能直接拿到周景恪面前,一场原本该驳斥“妖书”的集会,竟然无形之中帮谢樱做了宣传。
毕竟此前臣子们背地里偷偷议论,可是没有这么齐全的材料。
正在众人绞尽脑汁驳斥之时,外头有小黄门一脸慌张的跑进来。
“张大人,张大人!”
“怎么了?”宫中众人一向是规行矩步,端庄肃穆,何曾见过这样慌乱的行径。
“军情紧急,有八百里加急送来,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方才还满面愁容的官员们瞬间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