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紫霄宫偏殿。
接待丁敏君的,是如今被安排了负责日常外务的殷梨亭。
听闻是峨眉派丁敏君来访,殷梨亭很是客气地将她请入偏殿奉茶。
寒暄几句后,丁敏君说明了来意。
“殷六侠,实不相瞒,我此次冒昧来访,是想打听一下……”
丁敏君话说到这里,稍作犹豫,但想到师父的任务,她还是咬着牙斟酌着用词,开口问道:“贵派邱白师弟的近况。”
“他许久未曾与我联系,家师与我,都有些挂心。”
“原来是打听邱师侄的消息啊。”
殷梨亭闻言,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却带着些许无奈的说:“丁姑娘,你来得不巧,邱师侄他……”
说着,殷梨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遂叹了口气,幽幽道:“唉,这小子向来是个闲不住的,自前些年年初下山后,便如蛟龙入海,少有固定行踪。”
“他与我们武当的联系,也是时断时续。”
“最近一次收到他的消息,还是大半年前,只说在外游历,一切安好,让师父和我们不必挂念。”
“具体在何处,做些什么,他也未曾细说。”
“我们这些做师叔的,也拿他没办法。”
他顿了顿,看向丁敏君,眼中带着一丝关切,开口反问道:“倒是丁姑娘,你与邱师弟相熟,可曾听他提起过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或者……是否有其他联系渠道?”
“没有,邱白他未曾对我说起过。”
丁敏君心中失望,摇了摇头说:“只是偶尔传个口信报平安而已。”
说完这话,丁敏君看着殷梨亭,带着些许期盼的说:“殷六侠,连张真人也不知他的去向吗?”
“师父他老人家尚在闭关,至今未出。”
殷梨亭摇头,苦笑道:“便是我们师兄弟,也难得一见。”
顿了顿,他看似随意地问:“丁姑娘,你可有……晓芙的消息?”
他问得小心翼翼,眼中带着希冀与忐忑。
这些年,他对纪晓芙的情意从未改变。
就是纪晓芙神出鬼没,如今更是失踪已久,连个消息都没有,但他仍念念不忘。
丁敏君闻听此言,不由心头一紧。
殷梨亭和纪晓芙的婚约,峨眉和武当皆是上下皆知。
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殷六侠,你也没有我纪师妹的消息嘛?她也是许久未曾回山了。”
听到这话,殷梨亭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自晓芙当年下山后,便杳无音讯,我也曾多方打听,却始终没有确切消息。”
殷梨亭叹了口气,咬牙道:“丁姑娘,若是有晓芙的消息,还望告知梨亭,若她实在不愿意与我成婚,我们便将这婚约解除便是,没必要这么多年都躲着我。”
这最后一句话出口,殷梨亭的声音已有些低沉。
看着殷梨亭这副情根深种,却又求之不得的模样,丁敏君心中滋味复杂。
殷梨亭如此,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看着殷梨亭,不由想到了渡口看到的那惊鸿一瞥,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了。
一来自己并未看清,无法确定;二来,若那人真是纪晓芙,她还抱着孩子……
这消息对殷梨亭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还是等自己弄清楚再说吧。
丁敏君咬了咬嘴唇,朝殷梨亭点点头,含糊地应道:“殷六侠放心,若我有幸遇到纪师妹,定会将你的话带到。”
因天色已晚,丁敏君三人在武当客舍住下。
夜里山风呼啸,丁敏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中反复浮现江上那一幕。
若那人真是纪晓芙,她为何不回峨眉?
还有,她怀里抱着的那孩子是谁的?
她此时出现在汉水,又要去哪里?
种种疑问,搅得她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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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峨眉山金顶。
来回月余时间,风尘仆仆。
丁敏君回到峨眉,第一时间便是先去见灭绝师太,禀报武当之行的结果。
丁敏君看着坐在院中石桌前的灭绝师太,恭敬的行礼道:“师父,弟子回来了。”
灭绝师太正在擦拭倚天剑,闻言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如何?武当那边可知邱白下落?”
“师父,武当那边也没有邱白的消息。”
丁敏君摇了摇头,将殷梨亭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末了补充道:“武当诸侠,似乎也只知道邱白在外游历,并不清楚他具体所在。”
“哼,这个邱白!”
灭绝师太听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握着倚天剑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她冷哼一声,将倚天剑重重放回剑架,发出哐的一声响。
“游历?好一个游历!”
“他邱白能游历到,连师门都不知具体去向,这游历得可真是彻底!”
灭绝师太语气中充满不悦,显然对这个结果极其不满。
她本以为能从武当得到确切消息,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
丁敏君垂首站在一旁,不敢接话。
灭绝师太双手背负在身后,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情绪烦躁。
一个多月来,她体内燥热之感越来越重,时常夜不能寐。
本指望丁敏君能带回邱白的消息,如今却是失望。
她朝丁敏君摆了摆手,声音疲惫。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师父!”
丁敏君行礼,正要退出去,忽然想起渡口所见,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师父,毕竟事关纪晓芙。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灭绝师太,犹豫道:“师父,弟子在去武当的路上,路过汉水渡口时……好像……看到了纪师妹。”
“嗯?”
灭绝师太闻言,眉头一拧,目光锐利地射向丁敏君,厉声道:“刚刚,你说你看到了晓芙?”
丁敏君不敢否认,连忙道:“是,师父!”
“你既然见到了,为何不叫她回来?”
灭绝师太听到这话,抬手一掌拍在石桌上,阴沉着脸说:“她离山这么久,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父,还有峨眉这个师门?”
“师父息怒!”
丁敏君听到师父的厉声责问,不由吓得一缩脖子,连忙解释道:“当时纪师妹是在江中的船上,弟子在岸上,距离颇远,只是惊鸿一瞥,看得并不真切。”
“而且船已开走,弟子又有师命在身,急着赶路,所以……所以未能追上去确认。”
灭绝师太脸色稍缓,但依旧是满脸不悦的说:“即便如此,你既有所见,回山后也该立刻禀报!”
“是弟子疏忽了。”
丁敏君连忙认错,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些。
“只是……弟子好像看到,纪师妹她……怀里似乎抱着个孩子……”
“孩子?”
灭绝师太声音陡然拔高,眼中寒光爆射,双目紧紧盯着丁敏君。
“什么孩子?你看清楚了!”
丁敏君见师父反应如此激烈,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可话已经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只好支吾道:“这个……弟子离得远,看得不是很清楚,很像是个襁褓.......”
越说她越没底气,呐呐道:“也许,也许是弟子看错了,或者她抱着的是别人的孩子……”
“哼,你能看错?为师不信!”
灭绝师太却根本没有听她后面的辩解。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静室中急速踱了两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忽然停下脚步,手指掐算了几下,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嘴角勾起一抹令人心悸的冷笑。
“好!好一个纪晓芙!”
“师门不归,师父不念,倒是把你父亲的寿辰,记得清清楚楚啊!”
灭绝师太冷笑道:“算算日子,纪承英的六十寿辰,可不就是这几日么!”
丁敏君闻言,心中一惊,这才恍然。
原来纪师妹是回汉阳给父亲拜寿去了!
但……那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灭绝师太已然转过身,目光如冰刀般落在丁敏君身上,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
“敏君,你立刻去,叫上静玄、静空、静慧,再挑几个得力的三代弟子,立刻准备下山!”
丁敏君心头一紧,有些不安的说:“师父,你这是要……”
“去见见咱们那位孝心可嘉,却不知廉耻的纪大小姐!”
灭绝师太一字一顿,话语中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咬牙道:“我倒要看看,她这些年游历在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若真如你所见,做出了有辱门风之事……”
话到此处,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口,仅仅听见灭绝师太冷哼一声。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