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一愣,看着凤姐的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啊了一声。
赖家在贾府的地位甚至要高于很多旁支的亲戚,而且在府里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站队,他是如何都没能想到,婶母竟然想把赖家放出去。
“说什么梦话呢。”贾琏下意识觉得凤姐在和他开玩笑。
凤姐轻哼一声道,“说正事呢,谁和你玩笑?昨日太太叫了我和大嫂子过去,主要就是说这件事。”
贾琏又仔细看了看凤姐,见她脸色认真,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一时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了很多个念头,不知道婶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贾琏不是个好人,不是个好男人,也不是个好的继承者。
但是他是荣国府这一代,唯一一个能撑得住门面的男丁,比宁国府的那位也要强上一些。
所以,他从来都不是个蠢笨或者是个精虫上脑的人,他只是个精致的享乐利己主义者,在这一刻,他满脑子子都是,赖家的离开对二房有什么好处,又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如果说凤姐因为和王夫人还因为血缘关系在某些方面能形成利益共同体,那贾琏和二房除了对外的事情外,本质上是竞争关系的。
荣国府的继任者是贾赦,贾琏是贾赦的独子,他是荣国府最正统的继任者,什么贾宝玉、贾环、贾兰,能争的不过是贾政分得的那部分财产罢了。
贾母偏爱小儿子,说的浅显一点,就是她主动选择了让小儿子养老,但是她也知道这个行为是不那么正确的,便主动让贾琏夫妻一同来管理荣国府,使荣国府达成了一种平衡。
贾赦和邢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毕竟他们不用伺候老母,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管家权,贾府的东西虽然暂时不在他们手里,但是一定是会在他儿子手里的。
而贾琏作为平衡中的一员,自然是明白里面的道理的。
他有一定的能力,也有一定的手段,但是,他的起点太高了。
从他出生开始,他就享受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享受不到的特权,在吃喝穿戴上,他已经没有什么事得不到了,所以他没有奋斗的欲望。
一个本来就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人,也没什么机会更进一步,他自然而然的就陷入了那些能让他享乐的事情里。
而且越沉沦,他的兴奋阈值就会越高。
他和凤姐绝对是相爱过的,可是这种爱没有到达他的灵魂,所以最终败在了他一次次再难满足的欲望上。
最初他爱自己的妻子,可是后来发现妻不如妾,再后来发现妾不如偷,而此时,他的妻,成了让他兴奋的一个工具人。
他的妻每一次的吃醋,每一次的生气,都能让他产生一丝丝背德的快感。
女人不够有趣,那就试试男人,干净的女人太嫩了,那就试试花招多的,一个人无趣,那就试试大家一起。
一步一步,他陷了进去。
这是他和贾宝玉的不同。
贾宝玉和他同一个环境长大,也对同样的东西产生欲望,去尝试不同的刺激。
可是,在肉体刺激都尝试后,贾宝玉发现,这些东西不是他想要的,他追求的是精神上的满足,而不是依靠肉体造成的虚幻的精神满足。
两人从此走向了两个方向。
贾琏比贾宝玉想要的东西更加的务实,所以他懂钱的重要性和权的重要性,只是他不想奋斗,他从出生就有这些东西,他又如何能想象到自己有一天会失去它。
他看着凤姐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如何看?”
凤姐是了解贾琏的,看他这么问,就知道他其实是心动了的,也轻声道,“我自然是同意太太的,那赖家一倒,空出那许多的位置,自然能让咱们安排咱们的人进去了。”
贾琏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眼睛一转道,“太太想怎么做?咱们给他们挖个坑,让他们家自己跳进去?”
凤姐笑着道,“那你可是小看太太了,太太说,要给足他们家的面子,除了他们的奴籍,以后和咱们家,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贾琏一听,忍不住一笑,“这法子好!不错不错!”
幼主对前朝有权力的老奴,基本上是不会有太多信任感存在的,更多的,是忌惮。
贾琏当然也会忌惮这个在贾府比自己年龄都长的赖家的。
若是能借二房的手,除了这个赖家,那不也是省了他自己的事情了嘛。
“只是公爹那边,怕是不太会同意。”凤姐轻叹一声,“毕竟赖家跟他关系要亲近一点。”
贾琏也微微皱起眉头来,赖家在贾府时间这么长,这么稳定,自然只是因为得到了贾母那一代主子的信任,也一定是得到了贾赦这一代的信任的。
但是贾琏和贾赦可不是完全一条心。
历史上,皇帝和太子完全一条心的,那可真是找不好粗来几对的。
父权的更迭,往往伴随着死亡,在权利的争夺中,弑父,从来都不是个新鲜词。
当然,贾赦和贾琏到不了那个程度上,只是贾琏依旧会想,等贾赦真的完全掌管了贾府后,等继母开始管理内宅后,自己还能不能如现在一样自在了。
他想了想,道,“我去说,婶母着法子着实好,我倒是可以依着这法子来说。老太太那边呢?她怎么看?”
凤姐不好说老太太已经完全站在了太太身后,笑着道,“宫里娘娘的意思,太太不过是按照这意思办事的,老太太也说不上来什么,她若是不同意,自然在宫里就不同意了。”
她这话说的巧妙,毕竟宫里的意思只是放些仆人们出去,可没特指赖家。
贾琏此时有些兴奋,见事情的难点就在自己父亲那了,便也不再多想,只道,“那好,你放心,过完年之前,我定办好这件事,你让太太放心就好。”
凤姐听贾琏答应下来,笑着点头,伺候他吃了早饭后,夫妻两人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