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
应怀叙,这几日事也很忙,回府已是半夜,匆匆进了点东西,洗漱完,便上了床。
不久,他又在梦中睁开了眼。反正,也习惯了。
那女人,成天里都那么睡着,从不见醒的。
以往,应怀叙无趣时只会开口问问对方,你到底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的?与自家祖上有什么渊源……
但时间久了,他也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回应自己,甚至根本听不到自己说的话。
可这人还喜欢时不时,上下其手一通,刚开始时,确实让人羞恼……
可时间长了,可能是麻木了吧,反正该骂的也骂了,该讲道理也讲了,该求饶也求了,对方想干嘛干嘛,依旧我行我素……他也认命了。
今日,他侧头凝视着枕边人熟睡的面容,喉结微动,突然说了些平日里自己根本不可能与别人说的话来……
“今日朝堂上,又为流民安置吵作一团。右相说,该将人驱往荆襄山区,户部侍郎则开始哭穷,说如今国库积银不足昔年的四成……
其实我早就上承了方案,只是那群老臣却总是拿着那些老旧观点压人,皇上也犹疑不定。“
窗外,突有夜枭长鸣,他下意识往窗外望了望。
旋即自嘲的笑了笑:“瞧我,竟对你说这些。若你真能开口,大约会嫌我聒噪吧?’
周围安静了些久,应怀叙可能觉得无聊,又不自觉的说了起来:“前日,我提起有商贾愿自行出资建大型猪场,此事于流民收容而言,定会有所帮助。
这本是好事,可礼部却拿着“工商贱籍”说事。
你说,若我明日当着众臣的面,吃猪肉……她们会不会就此闭上那一张张迂腐自私的臭嘴?
其实,那猪肉并非如她们所说的不堪,十七殿下生辰那日,我亲口尝了。
要说那滋味,毫不逊色于其他肉食,甚至我还更喜欢当日那些个菜式的味道……“
应怀叙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沉沉夜色里,那些平日里被他藏进朝服褶皱里的焦灼,愤懑,不甘,此刻被他在这榻上宣泄了出来。
望着身边那人均匀起伏的轮廓,他忽然觉得这寂静的回应,很是令人心安。
平日里需要反复斟酌字句,此刻却如一旦开闸便再难收回的洪水……
----濯梅园-----
从儋澜别业回来后,秦朗便再没有从书房出来。
真是小看了那秦小榆……原本,他以为与秦晚如谈妥后,便顺理成章接手后续所有菜式的销售。
醉花荫以后便会跃升成为,这京都首屈一指的特色酒楼之一。
可这事,居然在秦小榆这里被斩断了?!
这女人如此大胆,连自己亲生母亲的命令都能违抗?都说明了,可以多给些好处的,但对方居然毫不所动?
从生辰宴到现在,秦朗觉得这秦小榆越来越来不像之前调查所得那样。
看着娇生惯养,但,这女人绝对不是那种没主见,没能力的人。
什么好逸恶劳,不学无术?她说出来的那些个东西,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能把这人人都嫌弃的猪肉做得如此美味,还能变出各种花样来,便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难不成,真要自己向那女人低头嘛?
想起那日在红尘渡受的辱,虽然可能确实出于想救自己的考量,但她手下这么多护卫,一个个都是男的,就没一个能帮上忙嘛?
还不是因为那些女人好色的通病?吃不到嘴里,多占些便宜都是好的。
今日已经给了对方台阶了,但秦小榆好似听不懂似的。
在自己身上占尽了便宜,还受不得被别人稍微歪曲下事实嘛?
就非得把那事说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才行?
碧荷清宴,若能打上醉花荫的招牌。那至此,便能在这京都,真正站住了脚跟。
半月,还有半月的时间,若这几日不能谈妥,那便错过了绝佳的机会。
秦朗捏紧了拳头,明日定要再去找秦小榆一趟,明日不成,便后日,后日不成,便住在那里了不走了!!
不管如何,这事,定要谈下来!!
----花影苑-----
南宫景明,望着帐顶繁复的绣金云纹,久久不能入眠。
众人一起做饼时的情景,让他历历在目。那手指在自己脸颊上的触碰,如今想起来,还让人心跳加速……。
他翻了个身,将将滚烫的脸贴近清凉的席面,耳畔却响起了萧文砚的恳求:“殿下,如今能帮得上我的,只有您了。
这辈子,我只求能与她白头,我不求什么正室位份,只要能侍在她身边就好……”
‘身份悬殊……“,他喃喃重复着秦小榆的话,指甲掐进掌心里。
若说悬殊,自己与她何尝不是云泥之别?当她说出:我配不上他”时,自己心底腾起的不是认同,而是近乎恼怒的烦躁……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像是突然敲醒了自己的神思,阵阵夜风,此时变得冰凉,一股脑的钻进寝衣里,让他浑身一颤。
明明是替萧文砚鸣不平,希望他能如愿嘛?
为何……一想到他们俩若真成了亲,那自己又该如何?
是安分的等着皇上颁布诏书,然后乖乖远嫁乌斯?
南宫景明拉起薄被蒙住头,黑暗中却不受控的浮现出秦小榆的模样来,饮子铺里头的斗嘴,栖霞山庄的赌局,后花园山坡上的那一吻……
这秦小榆可刚离开不久啊……怎的现在居然开始有些想了……
钦一那件事……自己既然应了便定要帮到底的!!
所以,一定要再找那女人聊聊!!对了,还有那江老头,刚刚晚膳时,就开始挑剔了!
这秦小榆,别以为离开了花影苑,本殿便拿她没辙了!
哼!只要自己不开心,多得的是理由把她给抓回来!哪怕是直接上门,又有何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