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的王建回到府内直接命人唤来了周庠。
再开口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无比。
“具体如何安排?”
周庠早已料到王建会答应突围的请求,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临邛城上:“明日,我们将城内部队分为四支,分别向四门突围。每支队伍都要打出大帅的旗号,迷惑敌军。”
他的手指依次点过四门:“东门,杨崇本和高仁厚驻守,李倚的中军大帐也在那边,最难突破;西门,杨儒原本就不易对付,如今又添了符道昭和李振,李振多谋,必能识破计策;南门,山行章与华洪驻守,二人皆非易与之辈...”
最后,手指停在北门:“唯有北门的陈二牛、杨晟,陈二牛勇猛但冲动,杨晟虽有小智却谋略不足,是最好突破的一门。”
王建点头:“所以我们...”
“大帅可亲率一小队精锐,混在北门突围的队伍中。”周庠低声道,“待陈二牛被各门的佯攻吸引注意力时,趁机突围。”
“突围后去往何处?”
周庠的手指向西北方向:“维州、奉州,这些地方已不属大唐实际控制。我们从那里进入龙剑节度使杨守贞的龙州,再图后计。”
王建沉默片刻,问道:“随行人员?”
“除了我,只需带上最信任的几位郎君。”周庠道,“宗佶沉稳,宗翰勇武,宗侃机智,有他们足矣。人多反而误事。”
这意味着,其他义子和将领都要被舍弃。王建的手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硬起心肠:“好,就依先生之计,不过再加上晋晖。”
周庠一愣,随后点头明了。
半个时辰后,节度使府大堂烛火通明。王建麾下重要将领和义子们齐聚一堂,人人面色凝重。他们不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了。
王建端坐主位,周庠侍立一旁。扫视着这些跟随自己的部下,王建心中五味杂陈,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诸位,”王建开口,声音沉稳得让人意外,“如今形势,想必大伙都清楚。坐以待毙不是办法,我决定明日全军突围。”
堂内一阵骚动。将领们交换着眼神,有的振奋,有的忧虑。
王建继续道:“具体方略,由周先生向大家说明。”
周庠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明日,我军将分四路同时突围。每路都要打出大帅的旗号,使敌军不知大帅真正所在。”
他详细解释道:“东路,由李师泰、王宗浩、王宗鉥率领,攻杨崇本大营;西路,由綦毋谏、王宗渥、王宗瑶率领,攻杨儒大营;
南路,由张虔裕、王宗范、王宗锷率领,攻山行章大营;北路,由王宗夔、王宗裔、王宗佑率领,攻陈二牛大营。”
被点名的将领们个个神色肃然。这套安排看似公平,每路都有王建的义子率领,但实际上...
周庠继续道:“大帅将会和晋晖、王宗佶、王宗翰、王宗侃亲率一队精锐,伺机而动。哪路先打开缺口,大帅就会率精锐从哪路突围。因此,各位务必奋力死战,为大帅创造机会!”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有些心思缜密的将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若真是如此,为何要将兵力分散?集中一点突围不是更好?
王宗鉥第一个站起来,粗声粗气道:“父帅放心!孩儿明日定在东路杀出一条血路!”
这位勇武过人的义子显然没有多想,只觉得终于可以痛快地大战一场了。
张虔裕却微微皱眉:“四路同时突围,是否兵力过于分散?不如集中精锐,专攻一门...”
周庠打断他:“正因敌军势大,才要分散兵力。若只攻一门,其他三门敌军合围,我军必败无疑。”
綦毋谏起身道:“先生说得有理。只是...不知大帅将随哪路行动?末将也好提前准备。”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庠脸上。
周庠面不改色:“为安全起见,大帅的行踪不便透露。诸位只需记得,哪路打得最英勇,大帅就可能出现在哪路。”
王建适时开口,声音沉重:“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明日一战,关系我军存亡。望大伙同心协力,杀出一条生路!随后各位可先寻一安全去处,等我发出信号后再来会合!”
他站起身,向众人深深一揖:“王建在此,拜托各位了!”
众将慌忙还礼,不少人被王建的举动感动,眼中含泪,誓要死战报效。
有几个人却看出了端倪。綦毋谏的目光在周庠和王建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张虔裕则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画着什么。
会议结束后,众将各自回营准备。不多时,王建又唤来王宗佶、王宗侃、王宗翰和晋晖四人。
“父帅还有何吩咐?”王宗佶问道。
王建看着这三个最信任的义子和跟随多年的老朋友,低声道:“明日拂晓,你四人各率几名亲兵,到北门内的泰安坊集合。记住,轻装简从,不可声张。”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但都没有多问,只是郑重领命。
待四人离去后,周庠轻声道:“大帅,綦毋将军和张将军似乎看出了什么。”
王建冷哼:“他二人聪明,但正因聪明,才不会说破。他们知道,说破了,所有人都得死。”
“那其他郎君...”
“各安天命吧。”王建转身,不再看周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与此同时,回到各自营帐的将领们反应各异。
王宗鉥在自己的帐中大声下令:“把所有好酒好肉都拿出来!让弟兄们饱餐一顿,明日随我杀敌!”
而綦毋谏却在帐中来回踱步,副将忍不住问:“将军,有何不妥吗?”
綦毋谏停下脚步,苦笑道:“你可知道,为何本就兵力不多,还要分散四路突围吗?”
副将不解:“这是为何..”
“我们不过是诱饵罢了。”綦毋谏长叹一声,“真正的主力,恐怕早就选定方向了。”
“那我们还...”
綦毋谏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决然道:“既然他王建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了!”
同样的对话,在不同营帐中以不同形式上演出。有的将领懵懂不知,还在为明日大战摩拳擦掌;有的则已看穿真相,开始暗自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