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永平节度使府前的校场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即将执行最后一次任务的将士。他们面容憔悴,精神涣散,但眼中却燃烧着最后一搏的决绝火焰。
王建身着全套明光铠,披着猩红战袍,屹立在高台之上。晨风吹动他略带斑白的鬓角,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
“弟兄们!”王建的声音响彻校场,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三个月了,我们被围在这临邛城中,整整三个月!”
他环视着台下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目光从一张张熟悉的脸上扫过。
“这三个月来,我们同甘共苦,并肩作战。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王建最敬佩的勇士!”
台下响起一阵低沉的骚动,士兵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但是今日,”王建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我们要做最后一搏!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杀出一条生路!”
他挥手示意,亲兵们抬出几十口大箱,当众打开。刹那间,校场上金光闪耀,银辉夺目——那是王建这些年积攒的全部财富。
“弟兄们!”王建声音洪亮,“这些,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抓起一把珠宝,奋力撒向人群:“今日突围,凶多吉少。这些钱财,你们各自带上。若能突围成功,就算我王建给弟兄们最后的犒赏;若不幸战死,也算不枉跟了我王建一场!”
士兵们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狂热的欢呼。人们争先恐后地扑向财宝,往怀里、包袱里塞着能带走的一切。
王建看着这混乱的场面,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但是!”他大喝一声,压住了现场的嘈杂,“我要你们记住,今日的突围,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校场上渐渐安静下来,所有士兵都抬头望着他们的主帅。
“我王建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日不死,必当卷土重来!”王建的声音在晨风中回荡,“今日突围后,你们可各自寻路逃生。但若他日听闻我王建再起,望诸位还能前来相投!”
“誓死追随大帅!”不知谁先喊了一声,随即整个校场都响起了震天的呐喊。
接下来,王建宣布了突围部署:
“东门,李师泰、王宗浩、王宗鉥率三千兵马,攻杨崇本大营!”
“西门,綦毋谏、王宗渥、王宗瑶率三千兵马,攻杨儒大营!”
“南门,张虔裕、王宗范、王宗锷率三千兵马,攻山行章大营!”
“北门,王宗夔,王宗裔,王宗佑率三千兵马,攻陈二牛大营!”
每念到一个名字,对应的将领便出列领命。这些王建的义子和心腹,此刻个个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最后的告别。
“记住,”王建特别强调,“各军都要打出我的旗号,让敌军分不清虚实!”
分派完毕,王建走下高台,亲自监督财物的分发。成箱的金银被倒出,堆成数座小山。士兵们排队领取,每人分得金银若干。
这些往日里足以让人眼红的财富,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用性命换来的买路钱。
午时将至,王建将北门的三位将领召到一旁。谋士周庠也悄然来到他们中间。
“宗夔,宗裔,宗佑,”王建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将与你们三人同行。”
几人面面相觑,难掩惊讶。
王建继续道:“但我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稍后我会换上普通士兵的装束,混在队伍中。这一路,就要靠你们掩护了。”
周庠补充道:“大帅安危,关系我方未来。望诸位郎君务必谨慎。”
王宗夔当即表态:“父帅放心,孩儿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
其他几人也纷纷发誓效忠。
王建欣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们,接下来你们只需...”
三人听着王建的话语,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誓师大会结束,各部队开始向指定城门移动。
王建在亲兵护卫下快速回到府中,片刻后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套普通校尉的铠甲,脸上还刻意抹了些尘土。若非极其熟悉之人,绝难认出这就是威震西川的永平节度使。
北门的部队已经在集结。王建低着头,混在出城队伍中。晋晖、王宗佶、王宗侃和王宗翰四人扮作亲兵跟在王建身边,而周庠也扮作文书模样,紧跟在他身后。
城头上,守军正在做最后的准备。滚木擂石被推到垛口边,弓弩手检查着箭囊,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如铁。
王宗夔作为北门的主将,正在进行战前动员:“弟兄们!午时一到,立即出击!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冲破敌营,不是恋战!冲出重围就是胜利!”
士兵们默默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他们中不少人已经把刚分到的金银缝在衣内,这是他们用性命搏来的财富,也是将来生活的希望。
王建在人群中观察着这一切。他看着这些即将为他赴死的将士,心中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想要放弃这个计划,但求生的本能很快压过了这丝犹豫。
“父帅,都准备好了。”王宗夔走过来低声道。他刻意没有行礼,以免暴露王建的身份。
王建微微点头,目光投向紧闭的北门。门外就是陈二牛的大营,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他握紧了武器,深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杀出一条生路,要么葬身在这临邛城下。
与此同时,其他三门也都做好了准备。在东门,李师泰已经披挂整齐,身旁的亲兵高举着“王”字大旗;西门,綦毋谏检查着马鞍,确保随时可以冲锋;南门,张虔裕默默擦拭着长刀,眼神锐利。
午时三刻,临邛城头突然响起震天的战鼓声。四座城门同时打开,四支军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直扑联军大营!
突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