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
王伦失声惊呼,巨大的震惊和体内汹涌的药力交织在一起,让他脑中一片混乱!
就在这一瞬间,之前所有的异样都串联了起来——扈太公父子过分的热情与恭维,扈三娘敬酒时异常的羞涩与躲闪,还有这三杯酒下肚后猛烈到不合常理的药性反应!
一个清晰的、带着寒意和怒意的念头在王伦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下药!
是扈太公和扈成!是他们父子在酒里动了手脚!他们看准了自己在梁山的地位和潜力,为了攀附,为了巩固扈家庄在梁山的位置,不惜用这种下作手段,将亲生女儿当作筹码,送到自己床上,意图生米煮成熟饭!
一股被算计、被冒犯的怒火猛地窜起,几乎要压过体内的邪火!王伦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他王伦行事虽不拘小节,但自问光明磊落,岂能容忍此等卑劣行径!更何况是对扈三娘这样一个他内心颇为欣赏的女子!
然而,那药性猛烈得超乎想象。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一丈青”扈三娘无意识的嘤咛和那近在咫尺、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娇躯,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瞬间将他残存的理智冲垮了大半!
他体内的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咆哮着冲向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原始的冲动!
他艰难地向前挪了一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视线死死锁住床上那具诱人的躯体,理智与欲望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在他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撕咬。
昏黄的灯光摇曳,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暧昧与危险的气息。
一场由算计引发的风暴,即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彻底爆发。
干柴配烈火,那场面,简直是……
清晨微熹的光线透过窗棂,驱散了房间内最后一丝暧昧与迷乱的气息。
王伦率先醒来,头痛欲裂,昨夜那汹涌的药力虽已退去,却留下满身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
他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扈三娘沉睡的侧颜。
此刻的她,褪去了战场上的英武,也卸下了昨夜的迷离,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显得格外脆弱。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也许是感受到了王伦的目光,也许是身体的不适,扈三娘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亮锐利的眸子,此刻先是茫然,随即昨夜那些破碎而灼热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猛地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布满暧昧痕迹的雪白肌肤。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旁同样不着寸缕的王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巨大的羞耻、委屈和一种被至亲出卖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
“呜……”
扈三娘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是无知少女,自然明白昨夜发生了什么。
她敬慕王伦不假,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父兄的算计,将她当作货物般献上,这让她心如刀绞。
王伦看着扈三娘痛苦的模样,心中那股被算计的怒火再次升腾,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怜惜和责任。
他伸出手,想安抚她,却又觉得不合时宜,最终只是沉声道:“三娘……莫哭。此事……是我疏忽,中了算计。但木已成舟,我王伦在此立誓,必会对你负责,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扈三娘只是哭,哭声悲切,充满了无助。
就在这时,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赵元奴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口,她显然早就等在外面,或者听到了动静。
当她的目光扫过床上相拥的两人,尤其是扈三娘身上那些刺眼的痕迹时,美艳的脸庞瞬间扭曲,眼中燃起熊熊妒火!
“负责?王寨主好生有担当!”
赵元奴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带着浓浓的讽刺和委屈,“那奴家呢?奴家也是你的人了,虽无名无分,却也侍奉枕席,尽心尽力!如今倒好,新人笑,旧人哭!王寨主打算如何安置奴家?也一并‘负责’了?还是让奴家继续做个没名没分的暖床丫头?!”
她说着,眼圈也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确实爱慕王伦,也早将自己交付,只是王伦一直忙于山寨事务,未曾给她一个正式的名分。
如今看到扈三娘“后来居上”,她怎能不心如刀割?
王伦顿感一个头两个大。
扈三娘的哭泣和赵元奴的质问,让他心烦意乱。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冷静:“元奴,此事非我所愿,乃是扈太公父子下药算计!你先出去,待我处理完此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就在这里交代!当着这位新妹妹的面交代清楚!”
赵元奴却不依不饶,显然气昏了头。
场面一时僵持,尴尬而混乱。
王伦知道此刻不是纠缠的时候,他强压下火气,迅速穿好衣服,对仍在哭泣的扈三娘低声道:“三娘,你先歇息,一切有我。”又对堵在门口的赵元奴沉声道:“元奴,别闹了!我稍后定会与你细说!”
说完,他不顾赵元奴愤怒的目光,强行分开她,大步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果然看见扈太公和扈成父子俩,正搓着手,一脸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地守在院门口。
看到王伦出来,扈太公脸上堆起谄媚又心虚的笑容,扈成则低着头,不敢与王伦对视。
王伦胸中怒火翻腾,恨不得立刻将这两个卑鄙小人痛斥一番,甚至军法处置!但看着他们那副样子,想到床上哭泣的扈三娘,想到已成的事实,那句斥责终究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三娘的父亲和兄长!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这关系已然不同了。
他强忍怒意,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锥,让扈太公和扈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冷汗涔涔而下。
王伦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越过,声音冰冷地吩咐亲随:“速去请林教头和闻军师到聚义厅偏殿见我!有要事相商!”
聚义厅偏殿。
王伦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将昨夜之事,以及扈家父子的算计,还有赵元奴的反应,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知了林冲和闻焕章。
他并未隐瞒自己与赵元奴已有肌肤之亲的事实,也提到了李师师的存在,以及远在东京的赵福金。
林冲和闻焕章那是王伦心腹之中的心腹,这事儿也就只能和他们俩商量了。
“唉……如今情势复杂,木已成舟。三娘无辜,我必不能负她。元奴亦是我的人,心中委屈。师师姑娘虽尚未……但情谊深厚。福金更是……唉!”
王伦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困扰,“名不正则言不顺,长此以往,于山寨安定,于我自身威信,皆有妨碍。今日请二位前来,便是要商议一个万全之策。这几位女子,如何安置?名分如何定夺?特别是……福金她身份特殊,日后若有可能重逢……”
“豹子头”林冲听完,眉头紧锁,他为人方正,对这种下药的手段极为不齿,对扈家父子更是鄙夷。
但事已至此,王伦愿意负责,也算有情有义。
只是这妻妾名分,牵扯到山寨体统和未来,他一时也想不出良策,便将目光投向闻焕章。
闻焕章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显然已在心中权衡利弊。
“寨主所虑极是。”
闻焕章缓缓开口,“此事关乎山寨体统,更关乎寨主日后大业根基,不可不慎。”
他顿了顿,条分缕析道:“其一,赵福金公主身份特殊,意义重大。她乃宋室帝姬,金枝玉叶。若他日寨主高举义旗,甚至……问鼎天下,她便是连接宋室正统、收拢宋地人心的一面极其重要的旗帜!其价值,非其他女子可比。故,她的位置,只能是正宫皇后!此乃政治大义,非儿女私情可动摇。因此,无论寨主心中如何排序,这正宫之位,必须为赵福金公主虚位以待!哪怕她远在东京,哪怕重逢遥遥无期,此位亦不可轻授他人!”
王伦和林冲闻言,皆是一震,深以为然。王伦心中对赵福金的牵挂与承诺,也因闻焕章点出的政治意义而更加清晰坚定。
也就是说,闻焕章给王伦定下来一个铁律,就是现在在山寨上,你立谁做大夫人都没问题,但是有朝一日登极大宝了,那正宫皇后的位置必须是赵福金的,这样才能服赵宋故人之心,趁早和其他三个女人说,让她们都别惦记了。
“其二,”闻焕章继续道,“眼前三位女子:赵元奴、李师师、扈三娘。赵元奴虽出身青楼,但才情卓绝,心思玲珑,对寨主情深意重,更曾为山寨立下功劳,且已是寨主的人。李师师,名满天下,冰清玉洁,性情温婉,与寨主情投意合,亦是良配。扈三娘,武艺超群,出身清白,乃将门虎女,性情刚烈而纯真。”
他话锋一转,直指核心:“然,名分次序,既要讲情谊,更要顾大局,重门第出身,以安人心!赵元奴、李师师二位姑娘,虽皆清白之身委身寨主,但毕竟曾沦落风尘,此乃无可回避之事实。若立其中任何一位为正妻,恐难服山寨上下,更易为日后政敌攻讦之口实。且二人皆无显赫家世可依仗,至于赵元奴姑娘,更是金国女子,敌国探子的身份是抹不掉的……不能居于大位啊……”
“反观扈三娘姑娘,”闻焕章加重了语气,“扈家庄虽非名门望族,但亦是地方豪强,世代清白。扈三娘本人武艺高强,性情刚直,在江湖上素有‘一丈青’美名。其兄扈成亦非庸才。立她为寨主夫人,一则出身清白,无可指摘,足以服众;二则可安抚新近归附的扈家庄势力,使其死心塌地为山寨效力;三则其英武之姿,亦可彰显寨主夫人之威仪,与山寨‘替天行道’之气魄相得益彰!”
“故而,焕章斗胆建议!”
闻焕章对着王伦深深一揖,“眼下,可立扈三娘姑娘为寨主正室夫人!赵元奴、李师师二位姑娘,可并列为平妻,地位仅次于正室,亦是夫人之尊!如此,既全了扈三娘姑娘的名分和体面,亦不委屈赵、李二位姑娘的情谊与付出。待他日寨主成就大业,迎回福金公主,登基为帝,则福金公主为皇后正宫,扈三娘可为皇贵妃,赵元奴、李师师可为贵妃。名位井然,各得其所!此乃兼顾眼前安定与长远大计之策,望寨主明鉴!”
闻焕章这番话,将政治联姻、安抚势力、稳定人心、未来布局等种种因素都考虑了进去,逻辑严密,丝丝入扣。
王伦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闻焕章的分析切中要害,立扈三娘为正妻确实是目前最稳妥、最有利的选择。
虽然对赵元奴和李师师有些愧疚,但平妻之位也不算辱没她们。
最重要的是,为赵福金保留了无可争议的后位。
良久,王伦抬起头,眼中恢复了清明与决断,他看向闻焕章和林冲:“军师之言,老成谋国,深合我意!便依军师之计!林教头,烦你即刻安排,今日便行大礼,公告山寨,立扈三娘为我梁山泊寨主夫人!赵元奴、李师师二位,同立为平妻夫人!至于扈太公父子……”
王伦眼中寒光一闪,“念在他们是三娘至亲,且此事已成,暂且不予追究。但林教头,你要需替我好好‘告诫’他们一番,若再敢行此卑劣之事,定斩不饶!这种事情,便不要劳烦军师去办了!”
“属下遵命!”
林冲和闻焕章齐声应道。
闻焕章心中更是暗赞王伦处事果断,懂得权衡利弊。
一场由卑劣算计引发的风波,在闻焕章的老谋深算和王伦的果断决策下,终于被纳入了有利于梁山长远发展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