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此时的陈从进和李绍兴,那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说狂妄一些,陈从进一脚都能把李绍兴踩死。
但是处于当事人的李绍兴看来,他的胜算是非常之高,就算陈从进不同意,大不了就上船南下,投奔董昌算了。
提到董昌,显然李绍兴是把董昌这个人,想的过于美好了,董昌于龙纪元年,十一月初二登基。
至今不过三月时间,但是董昌发现,自从他登基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首先是越州城中,无论是百姓,还是富户,官员,军将,似乎都没了当初劝进时的热烈。
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对于手下头号大将钱谬,董昌加封钱谬为两浙都指挥使,统筹大越天下兵马。
但是这么高规格的军职,钱谬不受此令,言其身为大唐之将,效命于天子,岂能背国乎!
正所谓,祸不单行,董昌叛乱称帝的消息,让长安朝廷十分震怒,田令孜的成都小朝廷刚刚平定,越州又出了个董昌的大越天子。
因此,李克用下令,削除董昌的全部官爵,同时,以宰相郑昌图为浙江东道招讨使,同时遣使,劝反台州刺史杜雄,明州刺史钟季文,婺州刺史蒋愧等。
同日,长安朝廷又下诏书,加授杭州刺史钱谬为镇海军节度使,并听令于浙江东道招讨使郑昌图。
当消息抵达越州时,董昌现在知道怕了,当然,不怕不行,杜雄,钟季文纷纷反水,公开声言,自己乃是大唐的官员。
唯有蒋瑰还算忠心,依然力挺自己,这也不枉费董昌加蒋瑰为宰相的大恩,但是蒋瑰一人,在这万马齐喑的时刻,并不能给予董昌心中的慰藉。
对董昌最为重要的钱谬,已经彻底背叛了自己,钱谬尽起大军,共三万余众,从杭州出发,准备围攻越州。
至龙纪二年,二月十一日,舟车劳顿的郑昌图终于赶至杭州。
而在抵达杭州的当日,董昌的使者就来求见郑昌图,且不提使者是如何的哭诉,大体上的意思,就是董昌自己猪油蒙了心,浑浑噩噩的被人哄骗。
所以,董昌决定,结束这场闹剧,退位,不当这个大越的天子,要继续给大唐当节度使。
郑昌图听到这是有些迟疑的,若是同意,那自己也算是达成了文人用兵的最高境界,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场乱事直接就平息了,不用再动刀兵,而且,一旦真的打起来了,那么谁敢说一定就能胜。
但是钱谬一句话,就打消了郑昌图的念头,钱谬言“郑相当三思乎!董昌僭号,是以下犯上,谋逆之举,若因大军压境,而使其悔悟,今而宥之,不治其罪,则天下藩镇必谓朝廷威令不行,纲纪不存。”
郑昌图言:“今朝廷多事,董昌若能幡然醒悟,不动刀兵,不战而屈人之兵,岂非盛事?”
钱谬言:“若谋反称帝者犹可免死,复得归镇,那么诸镇又何所忌惮?如此行事,恐日后效尤者众,人人皆存觊觎之心,敢问郑相,若是河北强藩以此为例,效仿称帝,朝廷又当如何,郑相此非安邦之策,实乃养痈遗患也。”
郑昌图被钱谬说动,于是决定,拒绝董昌复归节度使的请求,只答应若降,则全其身家性命。
事已至此,越州之战,已经是不可避免了。
而在淮南地区,孙儒大征乡民,强驱而攻徐州,攻势甚急,时溥迫于守城压力,夜遣部将刘知俊出北门,于泗水上游,决水为攻。
龙纪二年,二月十九日,天降大雨,徐州军以水为攻,水淹孙儒,水势高涨,顷刻之间漫过濠沟,直扑孙儒营垒。
猝不及防下,营中低洼处瞬间积水三尺有余,士兵奔走呼号,马匹惊惶嘶鸣,粮草器械尽皆漂浮。
孙儒当时还在睡梦中,忽闻营外喊声震天,以为是徐州出城袭营,于是急出帐视之。
只见浊浪滔天,营垒已被大水冲毁数处,麾下将士或被洪流裹挟,或攀附断木挣扎,营中大乱。
孙儒大惊失色,连衣甲都来不及穿,便在亲兵的卫护下,拼死逃离徐州城下,
时溥见状,急令城上擂鼓助威,又遣精骑出西门,趁势掩杀,孙儒腹背受敌,军心溃散,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孙儒率残部向东南奔逃,却因道路泥泞难行,又遭徐州军追击,死伤过半,狼狈逃往下邳,而在下邳仅仅休整一日,便马不停蹄的逃往扬州。
此役,江淮震动,孙儒大败,死者万余人,被俘者亦有上万人,孙儒实力大衰。
但是以水为攻的后遗症,在击溃孙儒后,立刻就显现出来,时溥只图一时之利,没有顾虑到地势之险。
泗水上游堤坝被决,大水奔腾而下,虽淹了孙儒大营,却也因连日暴雨,上游来水骤增,洪流之势远超预期。
加之徐州城地势低洼,北门一带本就靠近泗水,大水冲毁城外敌营后,竟反向倒灌入城。
一时间,徐州城内,街巷尽成泽国,房屋倒塌之声不绝于耳,时溥在城楼上见大水入城,面色骤变,急令士兵封堵北门,然水势汹涌,人力难敌。
城中积水最深之处,可达丈余,漂浮的尸体与杂物随处可见,直到五日后,水势渐退,但是此时的徐州城内一片狼藉,可谓是尸骸遍地。
在大水之后,又生瘟疫,时溥惊惧,逃离徐州,大致统计下,此次大水,徐州百姓死伤逾三万,房屋损毁十之七八。
时溥虽胜了孙儒,但也因决水之策反噬自身,致使徐州生灵涂炭,民心尽失,同时,由于徐州之地,连年兵争,朱温,孙儒的连番入侵,加之瘟疫横行,时溥的实力也是一落千丈。
这场战事,打了一年多,结果细算下来,竟然没一个胜利者,勉强能称的上胜者的,居然是因为幽州军进攻平卢,而提前撤军的朱温。
毕竟,朱温虽然没打下徐州,但是从徐州的丰,沛,萧,等诸城中,强迁了大批的丁口,钱粮等物,比起时溥和孙儒,朱全忠无疑是赢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