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城墙镀上一层暗红，费德西尔勒住缰绳，抬头望向这座矗立在矮人王国边缘的混居之城坞洛城。
坞洛城的轮廓如同一道伤痕累累的巨人脊背，黑铁与灰岩堆砌的城墙高达十二米，表面布满刀劈斧凿的裂痕，有些甚至深达半尺，像是某种巨兽的爪印。
城垛上架设着矮人特有的旋转弩炮，炮口锈迹斑斑，却仍透着威慑。
城门由两扇厚重的陨铁闸门构成，上面镌刻着矮人符文与人类骑士的徽记，象征着两族共同守卫的历史。
城墙外围是一圈干涸的护城河，河床里散落着断裂的武器和锈蚀的铠甲，无声诉说着某场惨烈的攻防战。
河畔立着几尊矮人战士的石像，它们手持战锤，怒目圆睁，仿佛仍在震慑来犯之敌。
踏入城内，费德西尔立刻被奇特的建筑群所震撼。
街道两侧的房屋既非纯粹的人类风格，也非典型的矮人堡垒，而是两者的诡异融合。
下半截是矮人惯用的粗犷岩砌结构，厚重敦实，缝隙里填满了秘银加固。
上半截却陡然拔高，变成人类风格的木制阁楼，有些甚至带着尖顶和浮雕阳台。
屋顶上杂乱地铺着黑曜石瓦片和锈铜烟囱，每当风起，便发出金属摩擦的嗡鸣。
市中心矗立着一座巨型钟楼，钟体由矮人锻造的青铜铸成，但支撑它的却是人类设计的哥特式飞扶壁。
每到整点，钟声轰鸣，惊起成群栖息的铁喙渡鸦，这些被矮人驯化的鸟类专门负责在城内外传递密信。
整座城市仿佛一座永不停歇的熔炉。
街道上弥漫着硫磺与焦炭的气息，每隔百米就能看见一家铁匠铺，矮人风箱的轰鸣与人类锻锤的脆响交织成刺耳的乐章。
工坊门前堆满待修理的铠甲、断剑，以及人类商队预订的定制武器样品。
贸易区位于城西，这里搭建着数十个露天摊位，矮人商贩用生硬的人类语吆喝着，兜售从王国腹地运来的精钢锭、符文匕首，而人类商人则用丝绸、香料和魔法卷轴交换。
最显眼的是一栋挂着‘金锤认证’铁牌的双层交易所，门口站着两名矮人守卫，专门监督大额订单的交接。
据说所有送往永恒锻炉堡的委托都要在此登记。
街道上人流混杂。
人类冒险者披着破旧斗篷，腰间别着坞洛城特制的矮人短铳。
矮人工匠背着几乎等身高的工具包，粗声粗气地讨价还价，甚至能看到几个半精灵流浪儿在巷尾擦拭偷来的匕首。
酒馆招牌用双语书写，矮人文字在下，人类通用语在上，橱窗里陈列着矮人麦酒和人类蒸馏烈酒的古怪混合饮品。
费德西尔注意到，就连地面也体现着两族的妥协。
主街道铺着平整的花岗岩，这是人类的审美需求，而小巷则保留着凹凸不平的原始岩层，这是矮人族常见的装修方式。
费德西尔并未贸然求见坞洛城的执政官，以他目前的身份，贸然登门只会引来猜疑。好在这座城市里，还有一张他能够打出的底牌——灵猫商行。
作为少数能在矮人王国站稳脚跟的人类商行，深受矮人匠师们的青睐。
而这一切，多少与费德西尔有些关联。
他的其中一位师父，正是矮人族的圣级强者，格罗姆·金锤。商行高层心知肚明，因此在与矮人的贸易中，总会给予最优惠的待遇。
费德西尔穿过熙攘的街道，来到城西一栋三层高的西式小洋楼前。
与周围粗犷的矮人石屋相比，这栋建筑显得格外精致。
灰白色的石砌外墙，雕花铁艺围栏，以及宽大的拱形玻璃窗，无一不彰显着人类商行的奢华做派。
一楼的大门敞开着，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有身披铠甲的冒险者，也有衣着华贵的商人，甚至还能看到几个矮人匠师拎着沉甸甸的包裹，大步流星地跨出门槛。
费德西尔踏入商行内部，迎面扑来一股混合着檀香、羊皮纸与金属冷冽的气息。
货架上陈列着各式商品：矮人锻造的符文武器、精灵特制的魔法卷轴、东方运来的稀有药材，甚至还有几件被锁在玻璃柜中的禁忌炼金产物。
他并未急着表明身份，而是装作一名普通顾客，在货架间随意浏览，指尖偶尔拂过某件商品的标签，似在评估它们的价值。
很快，一名身着墨绿色长裙的侍女注意到了他。她步履轻盈，婀娜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唇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却又不失亲和力。
“您好，先生。”
她微微欠身，声音如清泉般悦耳。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最新到的矮人精工武器，还有南方商队刚送来的魔法宝石。”
费德西尔抬眸，目光在她胸前的银质徽章上短暂停留，灵猫商行的三级执事，权限不低。
“先随便看看。”
他语气平淡，指尖轻轻敲了敲柜台。
少女并未因费德西尔迟迟没有购买意向而露出丝毫不耐，依旧笑盈盈地站在他身旁，细致地介绍着店内陈列的各式商品。
从矮人锻造的秘银匕首，到东方运来的珍稀香料，她的语调轻柔而专业，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
费德西尔暗自点头，对灵猫商行的服务水准颇为赞许。
这时，店门处的铜铃轻响，几名风尘仆仆的冒险者推门而入。
少女向费德西尔歉然一笑，轻声道。
“请您慢慢挑选，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说罢，便转身去招呼新客人。
费德西尔继续在货架间缓步巡视，指尖偶尔拂过某件商品的铭牌。皮卡丘蹲在他肩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金色的小耳朵耷拉下来。
忽然，它眼睛一亮，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一阵若有若无的空间波动，随即‘嗖’地钻了进去，这小家伙显然是去自己的次小世界找乐子了。
约莫半刻钟后，少女重新回到费德西尔身旁。
她额前的碎发微微汗湿，脸颊因忙碌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却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费德西尔注视着她认真工作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做得不错，赏你的。”
他突然开口，修长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枚铸造精美的金币，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少女正要婉拒这突如其来的打赏，却见对方又递来一枚通体漆黑的玄铁令牌。
当她看清令牌上镌刻的九尾灵猫徽记时，瞳孔骤然收缩，这是灵猫商行最高级别的‘玄猫令’，唯有董事会大股东才有资格持有！
她的目光在令牌与青年俊逸的面容间快速游移，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总管特意交代的话。
“近日费斯王国的三殿下可能会来视察……”
再结合眼前人二十出头的年纪，答案呼之欲出。
“三……”
少女的声音微微发颤，正要行礼，却被费德西尔一个眼神制止。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低声道。
“看来商行的培训很到位。去请你们掌柜来吧，就说，老朋友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