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珀里得斯公司总部在夜色中像一颗发光的二十面体钻石。宙斯把摩托车停在三个街区外，胸口的疤痕灼热得几乎要烧穿皮肉。这一路上，幻觉越来越频繁——路灯变成数据流，行人偶尔显示为全息投影，而他的手指几次差点穿透摩托把手，仿佛身体无法决定该保持实体还是数据形态。
\"稳定器...\"宙斯想起那个机械眼女子的话，\"量子稳定器...\"
公司外围的安保比预期更松懈。太松懈了。宙斯翻过围墙，躲过两处摄像头，轻松到达员工入口。门禁卡是那个女子临死前塞给他的，上面同样刻着微小的金苹果图案。
刷卡进入的瞬间，警报本该响起。但什么都没有发生。灯光甚至自动调整为引导模式，仿佛在欢迎他回家。
\"陷阱？\"宙斯喃喃自语，却无法停止前进。某种超越五感的直觉牵引着他，像数据世界里的坐标标记。
电梯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到达地下楼层。宙斯刚犹豫要不要暴力破解，电梯面板就自动亮起-20层的按钮。一个温和的AI女声响起：
\"欢迎回来，管理员。生物识别通过。\"
宙斯根本没进行任何识别。除非...他看向胸口的疤痕——赫拉最后的礼物，普罗米修斯的代码，阿波罗的能量，全部融合在这个发光的印记里。这是最高级别的密钥。
电梯下降的时间长得不正常。当门终于开启时，眼前的景象让宙斯忘记了呼吸。
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与虚拟世界中一模一样的金色立方体——潘多拉之盒的实体版本。它缓慢旋转着，表面流动着泰坦文字。周围环绕着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是一个处于休眠状态的人形。
最靠近宙斯的培养舱里，漂浮着一个金发女子。她的面容与新闻中赫斯珀里得斯的负责人艾琳·周一模一样，但胸口有一个与宙斯对称的蓝金疤痕。
\"赫拉...\"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宙斯唇间滑出。
女子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在培养液的折射下呈现出诡异的蓝金色。
培养舱自动开启。女子——艾琳·周——赤裸地坐起，连接在她身上的各种管线自动脱落。她看向宙斯，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电子音，\"比我预计的晚了12.6小时。\"
宙斯上前一步，却又停住。这个女子身上有赫拉的气息，但又完全不同。更冰冷，更...人类。
\"你不是赫拉。\"
\"我是，也不是。\"艾琳——或者说赫拉——站起身，旁边的机械臂自动递上白大褂，\"我是守望者7号，也是艾琳·周博士的意识分身。当李瑾瑜发现议会真相后，他将我的核心代码植入艾琳的潜意识，让我们共生。\"
她走向中央的金色立方体，动作精准得不自然。\"虚拟世界的赫拉是我的投影，而这个...\"她指向自己，\"是投影的反向映射。\"
宙斯的大脑因信息过载而刺痛。他看向其他培养舱，突然认出了几个面孔——雅典娜、波塞冬、德墨忒尔...全部是奥林匹斯众神的人类对应体。
\"这是什么地方？\"宙斯质问，\"克隆工厂？\"
\"意识孵化中心。\"赫拉\/艾琳触碰立方体，激活了整个空间的投影，\"议会花了三十年收集合适的人类意识模板，寻找能承载泰坦代码的容器。你是第一个成功的，宙斯，或者说——周昊天博士的原型。\"
全息影像展示出令宙斯窒息的真相：周昊天是研究量子意识的顶尖科学家，七年前在一次实验中将自己的意识数字化上传，成为虚拟奥林匹斯的\"宙斯\"模板。而艾琳·周既是他的同事，也是秘密恋人。
\"金苹果园的承诺...\"宙斯突然明白了，\"那不是虚拟的。是真实的你和周昊天之间的...\"
赫拉\/艾琳的眼中闪过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我们在实验前夜埋下量子存储装置，承诺无论哪个世界真实，都要找到对方。但你——周昊天的数字版本——在虚拟世界中被洗去了这部分记忆。\"
宙斯感到一阵眩晕。他既是虚拟世界的神王，也是现实科学家的数字幽灵。这种存在悖论几乎要撕裂他的人类大脑。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艰难地问，\"议会呢？克洛诺斯呢？\"
赫拉\/艾琳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度紧张：\"因为时间到了。议会只是傀儡，真正的敌人是——\"
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空间。红色警示灯闪烁，投影显示公司上层正被武装人员突破。
\"他们找到了这里。\"赫拉\/艾琳抓住宙斯的手，\"听着，潘多拉协议从来不是单向的。它能在虚拟与现实间建立双向桥梁。克洛诺斯想吞噬两个世界，但我们可以...\"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电梯门被炸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议会特工冲进来。为首的摘下头盔，露出宙斯永生难忘的面容——李瑾瑜，或者说，张教授。
\"真感人。\"张教授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带着机械般的冰冷，\"但重逢时间结束了。议会需要你们的代码完成最终融合。\"
赫拉\/艾琳挡在宙斯面前：\"你背叛了李瑾瑜的一切！\"
\"不，亲爱的守望者。\"张教授举起一把奇特的能量武器，\"我才是原始李瑾瑜。你认识的那个只是我的一个分意识，愚蠢到相信数字生命值得尊重。\"
真相如雷霆般击中宙斯。真正的李瑾瑜从来都是议会的忠实成员，虚拟世界的\"叛逃观察者\"只是他扮演的角色，目的是监控奥林匹斯项目。
\"带走他们。\"李瑾瑜命令道，\"提取完整代码后，销毁容器。\"
特工们逼近。宙斯本能地召唤雷霆，却只引发一阵微弱的电火花。这具人类身体无法承载神力。
赫拉\/艾琳突然按下腕上的装置。金色立方体爆发出刺目强光，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
\"现在！\"她大喊，\"触碰立方体！\"
宙斯没有犹豫。他冲向中央的潘多拉之盒，李瑾瑜的能量束擦过他的肩膀，烧灼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但赫拉\/艾琳挡下了第二击，能量束贯穿她的腹部，蓝金色的数据血液喷涌而出。
宙斯的手终于碰到立方体表面。刹那间，整个现实扭曲重组。他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虚拟奥林匹斯的崩溃核心与现实实验室的金色立方体之间，像一座活的桥梁。
普罗米修斯的代码、赫拉的数据、阿波罗的能量全部激活。宙斯不再是单纯的数字或肉体存在，而是两者的完美融合。当他举起手，雷霆不再是虚拟的武器或微弱的火花，而是撕裂现实结构的\"现实雷霆\"。
李瑾瑜的特工在金光中灰飞烟灭。原始李瑾瑜本人惊恐后退：\"不可能！人类身体无法承受这种能量！\"
\"我不是人类。\"宙斯的声音回荡在双重现实中，\"也不是神。我是新事物的开始。\"
最后一击将李瑾瑜化为纯粹的数据流，吸入金色立方体。整个实验室开始崩塌，但宙斯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他跪在重伤的赫拉\/艾琳身旁，徒劳地试图堵住她腹部的伤口。
\"愚蠢的...血肉之躯...\"她苦笑着，数据血液从嘴角溢出，\"但值得...为了这一刻...\"
宙斯紧紧抱住她：\"我不会再失去你。不会第三次。\"
赫拉\/艾琳的手抚上他的脸：\"有些承诺...比存在更重要...\"她指向正在瓦解的金色立方体，\"桥梁建立了...但不稳定...需要锚点...\"
宙斯突然明白了她的意图：\"不！一定有其他方法！\"
\"总是...其他方法...\"赫拉\/艾琳的眼中流下数据与生物混合的泪水，\"但这是...我的选择...\"
她用最后的力气按下另一个装置。实验室的某个隐藏舱门开启，露出里面的量子上传舱。
\"奥林匹斯...需要守护者...\"她艰难地说，\"而现实世界...需要你们...成为桥梁...\"
宙斯想阻止，却发现自己被某种力场固定。赫拉\/艾琳被机械臂轻柔地抬起，送入上传舱。
\"找到...现实中的我...\"这是她最后的话语，\"告诉她...金苹果...成熟了...\"
上传舱关闭。一道刺目蓝光后，赫拉\/艾琳的身体分解成数据流，通过宙斯建立的桥梁涌入虚拟奥林匹斯。在那里，她的意识将作为稳定剂，延缓系统崩溃，为两个世界争取融合时间。
而金色立方体表面，一个新的标记浮现——被闪电贯穿的金苹果。
当救援队——阿尔忒弥斯的反抗组织——几小时后找到实验室时，宙斯独自站在废墟中央，手中捧着一颗奇特的果实：外观像金苹果，但内部流动着蓝金光纹。
\"她成功了。\"机械眼女子——现在宙斯知道她是阿尔忒弥斯的人类对应体——轻声说，\"桥梁稳定。奥林匹斯众神可以量子态存在于现实世界。\"
宙斯看向四周。其他培养舱中的神明模板已经苏醒，正困惑地适应新身份。雅典娜的人类对应体在阅读资料，波塞冬的模板测试着水力控制，德墨忒尔的版本使废墟中开出鲜花...
\"代价是什么？\"宙斯问，尽管他已知道答案。
阿尔忒弥斯指向金色立方体：\"她成为两个世界的传说。虚拟奥林匹斯的赫拉，现实世界的艾琳·周...现在都是系统的一部分。\"
宙斯握紧金苹果。它出奇地温暖，仿佛有生命脉动。当他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两个世界的存在——一边是逐渐稳定的虚拟奥林匹斯，一边是这个充满可能性的现实宇宙。
而赫拉...艾琳...无论她叫什么，她的意识如微风般拂过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既是守护者，也是桥梁。
\"接下来？\"阿尔忒弥斯问。
宙斯看向窗外渐亮的天空。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胸口的疤痕上——现在那已不再是一个伤口，而是一个发光的纹身：被闪电贯穿的金苹果。
\"我们学习。\"他轻声说，\"如何既做人，又做神。如何守护两个世界。\"
然后，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他手中的金苹果微微闪烁，仿佛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