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刚吐新芽的花枝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栀提着两个大箱子踉跄了一步,发髻被枝条勾散了几缕。阳光穿过她的轮廓,似乎能够将她照透。
殷霁珩手中的剪刀啪嗒一下掉在了鹅卵石小径上。
“我带了……”许栀喘着气举起箱子,声音因紧张而发颤,“带了些现代设备……”
一阵带着梅花香气的风掠过,殷霁珩已经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接过箱子的动作很稳,唯有微微发抖的指尖泄露了情绪。箱绳在他掌心勒出红痕,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是见着了什么举世珍宝。
“欢迎回家。”他声音很轻,却莫名让许栀有些嗓子哽咽。
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大长公主带着一众宫女匆匆赶来,裙摆扫过寒冬过后刚发芽的草地。
她看到站在花丛中的许栀,眼睛一亮,却故意板起脸:“本宫调拨的二十八件破损古物明日就到了,靖王妃若再晚归,怕是要堆满整个前厅了。”
许栀怔了怔,突然笑出声来。
初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背上,殷霁珩的衣袖擦过她的手背,不远处如桃正抱着她曾经最爱的茶具小跑而来。
这一刻她的眼眶忽然红了,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个时空,才是她原本的归宿。
三日后,古物司的院子里挤满了前来观摩的官员。许栀正在演示如何使用伪装成一个个木匣子的便携式x光机检测青铜器内部结构,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叹。
许栀照着检测屏幕,迅速画好了构造图,很快盖上屏幕,在众人面前展开。
看着所有人惊讶的模样,她冷静讲解:“通过这种方法能够更好地避免修复时候对古物造成的二次损伤。”
她抬手指着自己画的结构图:“比如此处,看似完好的器皿内部实际上有大量暗裂。”
因为她此次从现代带回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思来想去,还是放在古物司正常使用最好。只不过要想正常使用,就不得不想办法将它合理化。
这毕竟还是千百年前,有些科技,只能化作一种技法来示人,若是一不小心,先前的巫蛊之说,说不定又要流传起来了。
“妙哉!”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人群后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爱卿此技,当广传后世。”
他转向殷霁珩:“传朕旨意,即刻扩建古物司,靖王妃可自行选拔学徒,传授此法。”
跪地谢恩时,许栀注意到角落里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匆匆离去,等她直起身来时,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寒州边缘小镇的简陋客栈里,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捏碎了刚刚收到的密信。
纸屑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很快混入地上的尘土中。
“她回去了?”他声音嘶哑得可怕,“还带着……妖器?”
跪在地上的探子不敢抬头:“是,侯爷。陛下已经下旨扩建古物司,许……靖王妃如今在朝中地位更胜从前。”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破旧的房间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一排麻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酒壶,浑浊的液体散落开来。
他曾经想问许栀,问她看着我死去的滋味如何。
可如今多月过去,再度传来她的消息,却只能让他心口疼痛。
当年那替死鬼在台上被斩首的时候,他就在远处注视着刑场的一切,也瞧见了漠然离去的许栀。
孟宴卿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替死鬼易容成了自己的模样死里逃生,当时也只是为了能够看一眼许栀,想看看她会否后悔,是否不舍,结果却……
“备马,”他抹了把脸,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要回京。”
赵府。
赵静仪将一根根银针狠狠扎入人偶的眉心,人偶背后贴着黄纸,上面写着许栀的生辰八字。
这东西是她从已故表姐苏安怡的遗物中找到的。
她咬着牙将人偶扔进火盆,看着火焰吞噬那丑陋的人偶:“不过就是个会些妖法的贱婢!”
火光照亮了她身后几个黑影,他们都是孟宴卿的旧部,自从主子伏诛之后就如丧家之犬,此刻眼中都跳动着仇恨的火光。
“赵小姐,东西准备好了。”一个脸上带疤的侍卫捧上木匣,里面躺着几卷伪造的竹简,“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赵静仪满意地抚过竹简,勾唇笑得阴鸷。
靖王府的清晨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
殷霁珩披衣起身时,夜风已经跪在门外:“王爷,有官员联名上奏,说王妃用妖术操控古物。”
殷霁珩系腰带的手一顿,眼中寒光乍现:“都有谁?”
“以礼部侍郎李庸为首,共二十七人。”夜云递上密报,“他们买通了一个江湖术士,声称能看破王妃的妖法。”
卧房门就在此刻突然打开,许栀站在烛光里,手里拿着刚拆封的挑战书。那是要求古物司公开所有修复技法以供查验的书信。
殷霁珩接过挑战书,勾唇一笑:“我等他们跳出来等很久了。”
不久之前他就在市井当中听到了些闲言碎语,那些人说许栀是妖女,操纵皇室,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殷霁珩当即就去核查了消息的来源,没想到,居然还和苏府有关。
自打苏安怡没了之后,整个相府都将重心放在了那个不起眼的庶女身上,苏丞相也收敛了不少,不敢再招惹靖王一族。
不过……这个赵静仪,他倒是记得,当初被苏安怡当枪使的一个蠢货。
殷霁珩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我三日前请了道旨意。”
许栀展开,这竟是皇帝批准举办“天下修复大比”诏书,召集天下所有能人异士进行修复比拼,日期就在三日之后,参赛者需当场修复指定文物,由翰林院众学士评判。
“你……”许栀有些意外,“早就准备好了?”
殷霁珩将她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没办法,有人非要自取其辱,我不能不成全。”